她这么说,彭福禄问道:“砚青,你说得有道理,你觉得该怎么有个说道?”
孟砚青:“很简单,现在所有的服务员都在了,我相信那个始作俑者就在这其中,请她站出来,承认错误,给大家伙道歉,从我的角度,我既往不咎。”
大家听着这话,一时无言。
站出来?道歉?
她想得太简单了。
所谓众口铄金,那么多人都说了,你抓谁去?还能一个个追问不成,这就是扯毛线头呢,扯来扯去扯不清楚。
再说了,人家就算当时随口说了几句,不承认了,你又能怎么着?那些听了的人还能给你作证不成?
王经理自然为难:“那,那谁站起来?”
他有些茫然地看向众服务员,大家自然一个个都不动弹,毕竟不是自己先说的,自己只是听说,又顺便和人讨论了下。
大家都觉得和自己没关系。
于是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的。
孟砚青见此,自然明白,不会有人觉得自己有责任的,大家都觉得是“大家伙说的”。
于是她笑着道:“其实我知道谁是始作俑者,现在,我们把她揪出来,让她给大家赔礼道歉吧。”
啊?
她知道?
大家全都看着她,人群中,那秦彩娣更是直接问:“你知道?谁?”
孟砚青笑了笑,走向众人,就这么打量着大家。
大家只觉得,她的视线好像具有穿透力,能看透大家的心思。
不少人都心虚地躲开了,也有人低下头,微咬着唇。
当然更有和孟砚青关系好的,也帮着在人群中看,想着到底是谁这么害孟砚青。
孟砚青这么走了一圈,把形形色色各样人等的反应都尽收眼底,最后她的视线落在那位孙若丽脸上。
孙若丽被她看得脑子一懵,整个人都呆住。
这时候,她就听到孟砚青以很轻的声音道:“孙若丽,就是你了。”
孙若丽:“啊?”
她看着眼前的孟砚青,孟砚青长得很美,她现在还在冲着自己笑。
但是那么温柔的笑,却有一种绵柔如丝的力度,压迫到她的心口,让她感到惴惴不安。
孟砚青就这么笑望着孙若丽,缓缓地道:“关于我的那些流言蜚语,难道不是你说的吗?”
她一字字地说,声音格外轻柔。
但是这话落地时,会议室里顿时炸了锅。
最先开腔的是赵树静,以前孟砚青救了她,她自然记得,只是之前没有她说话的份,现在既然有了机会,她一连串话直接往外蹦。
“孙若丽,是你说的?是你造谣?你竟然故意造谣抹黑?你抹黑砚青也就算了,你竟然还抹黑首都饭店的名誉!”
其它人听了,也纷纷开口:“你知道我们被你害得多惨吗,明明没有的事你乱说,你这样害得大家伙都脸上无光,别人怎么看我们服务员的你知道吗?我还当是谁说的,说得有鼻子有眼,原来是你!”
旁边丁苹如和黄莉花等人也都开始帮腔起来。
“孙若丽,果然就是你,上次我就听到你说,说得有鼻子有眼,我还说你哪知道这么详细,敢情是你编的!”
舆论风向的转变就需要带头的,有这么四五个人打头,大家都纷纷议论起来,也有人嘴上不说话,但是都瞪着孙若丽,义愤填膺。
孙若丽也是吓傻了,她没想到好好的,孟砚青直接把刀对准了自己的。
她哭丧着脸,连声辩解:“不是我说的,真不是我说的,我哪敢造谣呢,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求助地看向慧姐,看向王经理:“王经理,慧姐,我根本不知道,我哪能造谣呢,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孟砚青了,她这么害我!”
慧姐皱着眉头,看向孟砚青。
王经理也问:“小孟,你说这是孙若丽造谣,你有什么证据?”
孟砚青:“王经理,如果我有证据,那是不是造谣者应该受到处罚?”
孙若丽急眼了,尖声辩解道:“我没有,我什么都没说过!我什么都没说过!”
孟砚青:“哦?孙若丽,什么叫你什么都没说过?你意思是说,你从来没造谣过,你也没有传谣?你没有和别人说过我们被牵扯到那个案子中,你没说我已经被那个犯罪分子欺辱的谣言?”
孙若丽一口否认:“当然没有,我什么都没说过,不信你问问大家伙,谁能作证?”
她直接指着她一个素日好友:“你问问霍娇云,你问问她,她记得我说过吗?”
那霍娇云也是吓了一跳,毕竟这事是大事,谁也不想被牵扯进去,她连忙摇头摆手:“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她说过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孙若丽又指下一个,下一个也赶紧摇头说不知道。
一时周围几个姑娘都吓白了脸,纷纷躲开,大家只想安安分分当服务员,谁也不想卷入这种是非。
孙若丽看到这情景,也是松了口气,道:“你看到没,大家都不知道,你凭什么冤枉我!”
孟砚青脸上没什么表情:“彭总,王经理,我如果能找出证据,这件事怎么处理?”
彭福禄听此,道:“砚青,你但凡有证据,证明她说过你什么,法律方面的事情我还管不着,但是我可以做到,让她从首都饭店滚,让她一辈子都别想从事这个行业了。”
说白了就是前途尽毁。
孙若丽听着,脸都白了,她知道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回头路。
首都饭店的编制,外事服务员,那是镶着金边的,是风光耀眼的铁饭碗。
端着这碗饭,她可以让家里人高看她一眼,可以相亲找一个家境好的对象,她不能丢了这碗饭。
于是她死死咬着牙:“我真没说过,我什么都没说过,你们不能这么冤枉人!”
孟砚青没什么表情地拎起自己的小背包,之后,从小背包里掏出一个物事来。
那是一个大概比巴掌大的铝合金方形小盒子,看上去是一个收音机还是什么的?眼尖的还能看到中间是放磁带的半透明盒。
孟砚青展示给大家看:“这是北京无线电厂的便携式录音盒,里面放了一个磁带,现在,我请大家先欣赏一段。”
众人惊讶地看着,那孙若丽却紧皱着眉头,脸色惨白,她意识到了什么。
就见孟砚青抬手按下按钮,随着“咔嚓”的一声响,录音盒里便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便是几个姑娘说话的声音。
“听说她还被公安局叫过来了,要让她进行调查,什么都交待了,被那个陈晓阳拍了照片,没穿衣服,她哭着要求把那些照片烧掉,不公开,公安局同意了。”
“赵树静这个傻子,还真以为孟砚青帮了她呢,其实人家那是孟砚青的老相好。”
虽然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噪音,但是众人还是清楚地辨认出,其中那个说话最响亮的就是孙若丽!
所有人全都看向孙若丽,鄙夷,谴责,不敢置信,愤慨。
在这些人中,也许有人也曾经说过只言片语,但是这个时候,人的大脑会选择性遗忘自己所犯下的错误,会下意识抹杀。
毕竟那是没凭没据的。
而眼前这个被抓住证据被录了音的,就显得那么清晰可憎,人神共愤。
孙若丽脸上血色尽失,身体也瑟瑟发抖。
她没想到自己说的话就这么被录了音,就这么放在了所有人面前。
这本来只是姑娘们随口说说啊,说过就没有了,谁还能再录下来呢!
她羞耻地咬着唇,想辩解,却辩解不出来什么。
王经理叹了声:“孙若丽,这些话是你说的吧,这都是没影的事,你竟然编造这种谎言,还在我们首都饭店内进行传播……”
他真是没想到,私底下竟然说得这么难堪,关键是还说得这么详细,就跟真的一样。
也怪不得事情闹这么大。
孙若丽听到王经理这么说,只觉得浑身发软无力。
这是一辈子啊,一辈子就这么要毁掉!
她自然不甘心,她紧攥着拳头,突然歇斯底里地道:“不是,不是我,我只是听人说的,我也是听人说的!别人说了,我才这么说的!我没造谣!”
孟砚青盯着孙若丽:“哦,那你告诉我,你听谁说的?”
孙若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忙道:“我听,我听——”
她看向李明娟,大声道:“我听李明娟说的,这是李明娟告诉我的!”
李明娟:“孙若丽,你胡说!”
孙若丽平时是最听李明娟话的,她是依附着李明娟的,但是现在,关系到自己的前途,她是什么都顾不得了,指着李明娟道:“就是你,那天晚上咱们去洗澡,洗澡后你还把你的雪花膏借给我,和我说悄悄话,就把这话事说给我了!你不说我哪知道,我又没关系没门路的,我往哪儿知道去,你家里有背景,我以为你这是内部消息,我当然就信了你!”
李明娟听着,恨不得去撕了孙若丽这张嘴:“你自己乱造谣别冤枉我!”
孙若丽急眼了:“就是她,就是她说的,我发誓,我要是说谎,让我天打雷劈,她就是故意说给我的!”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互相揭短,孙若丽甚至把平时李明娟怎们撺掇大家一起孤立孟砚青的事都说出来。
“你当时还送给我一个口红,你就是为了收买我!”
说着,孙若丽从包里拿出来一个剩下半截的口红:“还给你!”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当然也有人听着心虚,她们平时也听过李明娟那么说,也曾经给别人那么说过,现在她们害怕被孟砚青揪出来,一个个提心吊胆的。
偏偏这个时候,孟砚青拿着那录音盒,道:“我还录了一段,大家要不要听?”
她的视线扫过旁边那几个满脸忐忑的,笑着说:“给你们一个机会,自己站出来承认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向所有被传谣的女生道歉,同时告诉我们,你们是听谁说的,这样的话,我就不放接下来的内容了,不然的话————”
她的手轻轻按在那按钮上,含笑的眸子就那么望着几个姑娘。
几个姑娘瞬间觉得自己被看透了心思!
她们脸涨得通红!
最先站出来的是一个姑娘,她承认说:“我,我也说过,我是听彭秀红说的,她和我说了,我后来在洗衣房说过。”
那彭秀红也忙道:“我是听李明娟说的!”
还有一个赶紧承认:“我也说了,我是听秦彩娣说的!”
秦彩娣没想到自己也被牵扯进来,她只好承认说:“我也是听李明娟说的!”
于是所有的人,都赶紧趁机承认,毕竟法不责众,毕竟大家都站一块。
当大家都发出声音后,所有人全都指向了一个人,李明娟。
孙若丽看着这情景,几乎要哭了:“就是李明娟说的,李明娟故意送给我口红,她骗我,她就是拿我当枪使!”
李明娟惨白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是没想到,她竟然众叛亲离!
这些人平时没少得她好处,什么都夸着她捧着她,结果可倒是好,关键时候竟然这么对她!
彭福禄看向李明娟,叹了声:“小李,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李明娟看着众人那鄙薄的目光,突然后背发冷。
她求助地看向慧姐,却见慧姐若无其事地别过脸去。
她意识到不对。
她咬牙,终于道:“我,我是听慧姐说的,是她故意让我听到,是她说的!”
啊?
所有的人,都惊讶地看向慧姐。
旁观了这一切的彭福禄,也拧眉望向慧姐。
孟砚青听着,心中却是毫无波澜。
她早就料到了,图穷匕见,最后的结果,一定是这位慧姐了。
十一年前,才参加工作没多久的陆绪章很忙,特别是周四,都要加班开周会,一整天不在家。
那个时候孟砚青身体不好,不过每天会出去散步,散步的时候顺便把家里的信取了。
而每周四的上午,她都能从信筒里取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连着两个月,七封信,每一封信都是钝刀子,刀刀都磨着她的心。
如今,她死而复生,重新回来了。
这足以把慧姐逼疯。
事实上,慧姐看到自己脸的时候,她便已经陷入了疯狂。
毕竟一个人做了阴暗的亏心事,她其实一直都在害怕鬼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