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经理一听,也有些好笑,不过还是认真地道:“你放心,我们是国有企业,这都是有正规流程,给你编者号呢,一块石头都错不了。”
孟砚青从旁看着自然明白那经理的意思。
这种石头,切一百块可能都是白搭,除了浪费解石锯没别的作用,哗啦啦一堆废料石头还得往外清理呢,人家经理都不稀罕多看一眼。
不过她也不想说什么,反正儿子想买,那就买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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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翡翠公司后,一行人吃了点饭,正打算赶过来,不过孟砚青看到路边一个摆摊的,卖一些废旧残料的,且看上去乌七八糟的,这一看就是从土里扒出来的。
陆亭笈见孟砚青停下脚步,也看过去,却见那包袱上摆着的大多事一些废旧残料,看形状是手镯心的废料。
所谓手镯心,就是翡翠挖手镯的时候,中间多出来的那么一块芯。
陆亭笈看了看:“这都是老坑料吧?”
孟砚青微颔首,之后才道:“这个倒是可以买点。”
陆亭笈忙点头,于是拉了谢阅一起看,却见那玉料埋在地下时间久了,但种老肉细,水头也更足,比起新料的“浮”来,这老料看着意蕴深远,光华内敛,更为动人。
这些虽然是手镯芯废料,但是加以利用,未必不能雕刻出一些好看的玩意儿。
这时候谢阅也看出门道来了,倒是喜欢得很,于是大家一番挑,大概挑了十几件好的。
这些也实在便宜,就几块钱的东西,根本不值钱,陆亭笈和谢阅越发觉得捡到宝了,恨不得一口气都买了才好。
等付过账离开,孟砚青才给他们解释:“那天宋老板也给我们解释了,从缅甸运往中国的翡翠都是先到这里,所以这里的地下是六百年的积累。”
等到以后建房子修路,这里的老百姓那更是人人拿着手电筒和铲子,满城挖宝捡玉料。
她继续道:“你们今天挑的这些,应该是来自帕岗的,这种老场口现在已经封了,不会再有了,所以现在我们看,这些也是难得一见的宝了。而且一般的新料做成玉件,戴时候久了会有‘褪色’,但是这种老坑料就不会,他们在几百年前就已经被当时的玉商加工过了,又经过了几百年的沉淀,光华内敛沉淀了。”
陆亭笈和谢阅看着,自然也是喜欢,这里说是地下小帕敢果然是没错的,人家大街上随便摆摊卖的竟然都是上等老坑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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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到翡翠公司门前,却见那边停着一辆车,竟是个进口名车,还是个京牌。
陆亭笈和和谢阅显然注意到了,不免惊讶,毕竟这是云南,边境小城市了,在这里看到这种进口车,且还是京牌的,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不过事到如今,孟砚青也把事情猜了一个七七八八,倒是没什么奇怪的了,一时大家进去翡翠公司,便看到了罗战松,他正和那翡翠公司经理一起抽烟说话呢。
那经理看到孟砚青一行人,便对罗战松道:“说得就是他们了。”
这话显然是没太把孟砚青一行人看在眼里,很轻视的态度。
谢阅微皱眉,显然有些看不惯,他怎么也是四九城那个圈子里的,什么阵仗没见过,结果这么一个不入流的罗战松,竟然在他跟前显摆拿架子?
陆亭笈那眼神也是多少带着几分冷。
他对罗战松可是反感得很,当时就没太看在眼里,谁想到,如今这人离开首都饭店,竟然扑闪着翅膀,竟是眼看着成了一方人物了。
罗战松看到他们,也是惊讶。
他噗地笑出声,之后弹了弹烟灰:“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们,久违了久违了,我们美丽的孟总,还有陆小少爷,难得你们贵足踏贱地,竟然来这种边境小地方了。”
孟砚青眼神淡淡的,理都懒得理,只看着那经理:“请问解石师傅现在方便吗?”
经理略有些尴尬,掐灭了烟,道:“来了,走,我带你们过去。”
罗战松听这话,眼神微妙地看了眼孟砚青,之后嗤笑了下。
带着鄙薄和无可奈何的嗤笑。
陆亭笈听此,却是对谢阅道:“我刚才怎么听到一声屁响,你放屁了吗?”
谢阅便捂住鼻子:“这么臭,我能放这么臭的屁吗?”
罗战松自然知道这两个是说他,脸色便冷了下来:“你们说谁呢?”
陆亭笈惊讶看他:“我们在说谁放屁了,没说你。”
谢阅:“敢情是你放的?”
罗战松冷笑了声,便没再理会。
他现在在这块地界也是有里有面儿的人了,犯不着和这两个人计较,倒是拉低了自己的身份让人看笑话!
这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后院,经理让陆亭笈先检查过后,确认没问题才拆去封条,之后便让解石师傅负责解石。
解石是陆亭笈先画线,解石师傅按照他说的来。
这时候几个罗战松的属下,并翡翠公司的员工全都凑过来看,他们都知道有个北京来的小伙子竟然拿着翡翠原石指标买了十几块蒙料——这就是大傻子了。
要知道翡翠原石指标金贵得很,是能卖钱的,现在却用来买随处都能买到的蒙料, 再没见过这种败家子了!
众人自然都是看热闹的, 全都是把陆亭笈当二傻子看,不过陆亭笈却并没在意,他认真地和解石师傅沟通着位置,解石师傅按照他说的,切石。
罗战松蹙眉,看着陆亭笈,他见陆亭笈仿佛很有把握的样子,多少也好奇了。
他纳闷地看了眼孟砚青,想着孟砚青可不是那种吃亏上当的人,她精明得很,现在她儿子竟然买蒙料,难道这里面竟然有些猫腻?
孟砚青从旁自然留意到了罗战松的心思,她在心里轻叹了声。
自己儿子注定要把自己活成一个笑话,只可惜,竟然要在罗战松跟前落难看。
她其实已经隐隐有了一种预感。
罗战松在云南发展到如今规模,罗战松对翡翠市场的势在必得,而自己儿子明显对翡翠对赌石很痴迷,种种迹象显示,看来儿子和罗战松命中注定要在一个领域遇上,并且有一场针锋相对的较量。
不过也没办法,孩子大了必然有自己的想法,他既然想要那就随他去吧。
无论如何,现在陆绪章身居高位,而她也活着,有他们夫妻在,儿子就算哪一步走歪了,她也会把他揪回来。
有父母在,孩子可以试错。
所以她这么想,心里也放松了,一切顺其自然吧,遇到就遇到,那又怎么样,谁怕了他?
这时候,解石师傅的电锯已经下去了,却见滋啦啦的声音中,石屑四散飞溅,第一刀切下了。
众人看过去,却见那就是石头,毫无疑问的石头。
大家眼中便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来,翡翠公司经理摇了摇头,叹了声,罗战松好笑地挑眉。
陆亭笈却没泄气,他拿着笔,继续在上面画了下,让对方这样切。
解石师傅听着,继续切。
于是插上电源,滋啦啦的石屑四散飞溅,这石头被切开,依然是毫无疑问的石头,没任何翡翠的痕迹!
有人便道:“本来就是石头,这小子还装得挺像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好翡翠呢!”
大家都笑起来,觉得这事也确实好笑,因为这小伙子一本正经的样子,大家竟然下意识觉得也许有什么,可本来就是什么都没有。
就在众人的嘲笑声中,孟砚青一句话都没说,就从旁看着自己儿子。
她看到陆亭笈并不气馁,对于别人的嘲笑也并不在意的样子,反而越发平心静气,攥着手中那块石头仔细地看。
原本十几公斤的石头,四五刀下去,切成了一小块,已经可以轻松拿在手中了。
除了这么一块原石外,其他的全都化作了碎石,落得满地都是。
解石师傅看他端详的那认真劲儿,也有些不耐烦:“怎么样,够了吧?”
陆亭笈抬起眼,却是认真地道:“麻烦帮我再切一下,按照这个位置来切——”
说着,他再次用笔画了下。
解石师傅懒洋洋的:“这么小,都不一定切得好,我随便来吧。”
他虽然不太用心,不过到底是重新接上了电源,按照陆亭笈所说的切下去。
切完后,他叼着嘴中的烟吸了口,很不在意地道:“好了吧。”
陆亭笈却并没说话,而是蹲在那里,专注地看着手中的石头——那块已经只有鸡蛋大小的石头。
解石师傅吐出口烟圈,也看过去,可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气氛不对。
周围的人全都直直地盯着那块石头。
他意识到了,忙也看过去。
一看之下,也是震惊。
却见那石头里面已经透出绿来,而且是纯泽通透的绿,水头足,灵泛得很,这打眼一看,分明是上等好翡翠,而且有约莫鹌鹑蛋大小了!
他几乎不敢相信:“这也行……”
那么大一块石头,切到最后,他都觉得没指望了,结果切出这么大一块极品翡翠!
周围人全都惊叹起来,大家啧啧称赞,也有的几乎不敢相信,更有人捡起旁边的碎石研究,想从中发现一些线索和端倪。
毕竟大家都是做这行的,看到别人切出这么一大块好的,都希望研究学习,找点诀窍。
谢阅也是激动得很,他一手握拳,重重地捶在另一只手掌心:“亭笈,你这眼力没得说了,神了,神了!”
那罗战松紧紧地皱着眉,几乎不敢相信地看着那块玉。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么大一块蒙料,一块那么平平无奇的蒙料,竟然出了这么一块绿!
他盯着看了半晌,最后终于低声问了问旁边的王经理:“他这是多钱买的?”
那王经理也是傻眼的,他反应了一会,才道:“两块钱一公斤,他这一块可能三四十块钱吧。”
三四十块钱?
罗战松听着这话,神情变得很难形容,三四十块钱,就得这么一块儿上等翡翠?
王经理叹息:“我上次见到这么神的,还是龙哥,龙哥那眼力真是没得说……”
罗战松心里不是滋味,喃喃地道:“不是吧,他凭什么和龙哥比,没得比,赶巧了吧。”
而就在众人羡慕惊叹的时候,孟砚青低头看着那一地的碎石,胸口却是一真翻腾。
她突然想起那本书中的种种描写,想起儿子在赌石上那种近乎天然的痴迷,她隐隐意识到了。
那本书主要是围绕罗战松来讲述的,对于自己儿子的种种并没有详细描述,只是含糊提到了儿子是一个极其罕见的天才。
但是现在,她根据书上的一些蛛丝马迹,以及儿子接触赌石后的异样热忱,她突然明白了。
这一切其实都指向了一种可能——
儿子本身就是在赌石上面有着超乎寻常感知力的天才。
在那本书中,儿子为翡翠而斗,最后可以说也死于翡翠。
想到这里,她的视线有些艰难地从那满地的碎石挪开,投射到一旁儿子身上。
十六岁的少年,有着清绝好看的侧脸线条,也有一头墨色的短发。
他看着另一块二十公斤的蒙料,琥珀色眸子中是异乎寻常的冷静,就像是一个手术大家正低头打量着自己的手术刀和病人。
他原本是率性单纯的,是野心勃勃的,但是此刻,他却格外冷静,冷静到仿佛脱离了那个陆绪章口中的“傻儿子”。
他缓慢地画好了线,解石师傅已经准备好了电源,准备下刀。
就在那电解石刀已经落在石头上的时候,孟砚青开口:“停下。”
只有两个字,却清凌凌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那解石师傅一愣,他看向孟砚青。
他隐约感觉到,孟砚青在这一行人中的地位。
周围人正看到兴头上,听到这话,也都疑惑地看向孟砚青。
就在众人的目光中,孟砚青微抿唇,道:“剩下的我们不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