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赚了一笔钱。但能不能不要告诉爸妈我请客?”沈舟然看了他大哥一眼,掩唇轻咳一声,略感不好意思地补充完下一句,“我的钱只够我们两个人。”
沈骆洲:“?”
“你做什么了?”他问。
沈舟然眼神闪烁:“啊,卖了副画。”
总不能说雇主是被自己画的哥哥吸引来的。
好在沈骆洲没多问。
沈舟然往相亲
相爱一家人里面发消息,
说自己晚上跟大哥一起吃饭,
不回去了。
沈妈妈看完消息,对钓鱼回来的沈爸爸说:“你儿子们今晚上不回家吃饭了。”
沈爸爸一听,乐了:“不回家?那太好了,让陈妈别做了,咱俩出去吃。”
自从家里多了两个电灯泡,他都很久不跟妻子过二人世界了。
沈妈妈立马明白他的意思:“那我上楼换身衣服。”
两人相视一笑。
等到了晚饭时间,沈家人两两成对,瞒着对方去了自己喜欢的餐厅。
沈舟然选择的是一家原创餐厅。没有菜单,吃什么上什么全凭主厨拿主意。就像拆盲盒一样,可以许愿,但最后是什么还得看运气。他们家能把各种毫不相干的料理结合到一起,甚至非常美味,在成为网红餐厅前就是沈家人爱去的餐厅。
最难的是,这家店的主厨能记住沈舟然所有能吃与不能吃的食物,每次的菜没有一个踩雷。
虽说钱到位了一切好说,但这份细心让沈家人格外受用。
这次也不例外,跟后厨说了沈舟然最近要补血养身子,上的菜基本上都是药膳。
沈舟然略感愧疚:“说好是我请大哥吃饭,结果上的菜都是我能吃的。”
沈骆洲夹了一筷子虾肉:“没事,我不挑食。”
虾是波士顿龙虾,采用了避风塘做法,却加上了特殊调制的牛油果酱,炸得金黄的蒜蓉和牛油果混合,有种青草的回甘。接受不了牛油果味道的人会直皱眉,但却意外的好吃。
沈舟然觉得最庆幸的事情就是他并不会蛋白质过敏或者海鲜过敏,不然要错过好多美食。
……虽然以他的肠胃可能也消化不了太多美食。
他喝了一口菌子汤。
从外地空运过来的各类菌子还保留着最新鲜的状态,用土鸡熬成汤底,小火慢慢煨,能激发出这两种食材最鲜美的味道,喝一口让人直呼眉毛都要鲜掉了。
但吃菌有风险,后厨炖了半个小时确定熟了才端上来,还要再舀一勺汤留样。
除了各类新鲜菌子,里面还有一些草药,度掌控的刚刚好,不会让沈舟然难以吸收。不然他刚喝了一口胃就要不舒服了。
沈舟然吃着菌子,忍不住开始内疚:“我觉得吃独食不太好,应该等尾款打过来叫上爸爸妈妈一起。”
沈骆洲问他:“什么尾款?”
沈舟然跟他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沈骆洲听到,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沈舟然确实对油画颜料里面的重金属过敏,无论是接触还是吸入都不行,只能用特制的纯天然颜料。
但美院又不止一个系,还有其他选择。是沈家长受教授之邀去参观时看了美院学子的精神状态,被吓了一跳,才劝着沈舟然报考相对轻松一点的音乐系,当了音乐生。
要说这个教授也有责,谁家招生会让人去看期末时的美院。
期末的大学生哪有
不疯的。
如果是线上约稿的话,算是自由职业,相对宽松,很适合沈舟然,对他来说是个接触社会不错的选择。
诚然沈骆洲可以养他一辈子,但沈舟然的世界不能只有家人,也要有自己的人际关系。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问:“你们这个是多少税率?”
沈舟然眨眨眼:“什么税率?”
沈骆洲:“……”
两人擦擦手,也不吃饭了,开始研究这个问题。最后他们找了个可以登记注册的画师约稿平台,各准则相对规范,平台有抽成,稿酬会在抽取税率后打到沈舟然账上。
沈舟然当即注册了一个,学着其他画师把自己的作品展示到橱窗里,然后敲了敲找他约稿的女生,让她走个流程。
女生:?
绘圈大部分属于灰色地带,很少有主动交税的,都是不举不究。
女生:不愧是男神,这觉悟高了不止一点点!
沈舟然不知道对方的粉丝滤镜已经叠到八达岭长城那么厚了,弄完这个继续愉快进餐。
因为没有提前预定,他们的位置在大堂,二楼传来动静时,一抬头就能能看到。
所以在惨叫响起的同时,沈舟然抬头望了一眼。
一个男人正捂着自己的手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痛得整个人蜷成了一颗胖圆球。
“再喊,就把你下面也给废了。”
暗藏狠厉的话让男人停了一瞬,意识到自己竟然真的被唬住后,大怒。
却在抬头与那双幽幽冷眸对视后,说不出一个字。
他有种预感,对方并不是在吓唬自己。
看他不做声,闻铭嗤笑一声,遗憾收回脚。
经纪人王洋津和男人的秘书冲了出来,一人拉一个。
王洋津说:“祖宗,你消停点,再闹下去明天就得上热搜了。”
闻铭也知道,斜睨了瘫地上不起的男人一眼:“这就是你不长眼,动手动脚的后果。”
看已经吸引了大部分食客的眼光,他带上一顶黑色鸭舌帽,王洋津挡着他下楼。
楼梯下至半截,他似有所感,猛然朝一个方向看去。
王洋津问:“怎么了?”
闻铭回身:“没事。”
看他走了,男人才远远地“呸”了一口:“不过是靠着有钱人捧起来的玩物,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东西了。”
看上去是一出强抢民男不成遭反噬的老套戏码,沈舟然兴致缺缺收回目光,心想不愧是早年未净网的嗯劈小说产物,随便吃个饭都能遇上这种事。
不过,刚刚那个侧影好像有点眼熟。
沈舟然开始思索到底哪里眼熟时,沈骆洲夹过来一筷子剃好刺的石斑鱼,打断了他的思路。
算了,应该不太重要,不然他不会想不起来。
沈舟然把鱼肉含入口中,细细咀嚼起来。
这边,一上车王洋津就忍不住抱怨起来。
“我说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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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是你能闹事的地方吗?你知道洗一次通告公司要花费多少公关费吗?你现在不是之前,之前好歹还有那个小少爷帮你顶着,现在你俩闹掰了,又不是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你笑话……”
他的话被闻铭的眼神打断。
闻铭目光冰冷犀利,咬着后槽牙磨了磨:“我赚的钱不够你的公关费?再跟我提他,你就可以带别人去了。”
闻铭现在红透半边天,想当他经纪人的人海了去了。王洋津讪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想劝你冷静点,别生气,气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闻铭懒得搭理他,鸭舌帽一摘,扣在脸上不再说话。
王洋津不敢打扰他休息,欲言又止几次,还是闭了嘴。
他说的其实是实话,即便闻铭看不上沈家那个小少爷,但也不可否认对方给他们带来了多少好处。光媒体看在沈家的面子上,就不敢胡乱报道闻铭的负面新闻。
结果两人一闹翻,想踩着闻铭上位的人纷纷冒头。这顶流的位置看似鲜花着锦,却稍有不少就会坠入深渊。
闻铭坐在车后座,闭眼休息。
脑中却回想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几个月没见,也不知道去哪里勾三搭四了,跟他吃饭的人竟不是梁思砚他们,而是一个陌生男人。
新傍上的目标?
可真够离不开男人。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个鄙夷凉薄的弧度,似笑非笑。
自己当时怎么会看上这种人,甚至还……
真是一想到就恶心反胃。
结果这件事还是被人爆了出来,闻铭工作室装死不回应,粉丝一口咬定是假的,闻铭身上自带巨大流量,广场上掐了起来,很快上了热搜。
沈舟然早上起来时,这条热搜已经消失了。
沈妈妈喊他:“小乖,快过来。”
沈舟然应了声,去找沈妈妈。
沈妈妈在衣帽间换衣服,拿起两件颜色一样的礼服问他:“快看,妈妈穿哪件好看?”
沈舟然仔细对比:“左边的,有收腰。妈妈穿上更显身材。”
沈妈妈很满意,沈舟然在着装这方面比沈爸爸和大儿子强太多,总能解决她的选择困难症。
“好,那就这件。”
“妈妈是要参加宴会,还是学术会议?”
沈妈妈是A大文学院的教授,平日里这种学术会议和文化沙龙都会邀请她参加。
“当然是要参加宴会,正好把你也带上,”沈妈妈拉着他去选衣服,“整天待在家里会闷坏的,要多跟人聊天社交。”
她正好拉住了沈舟然的左手,沈舟然猛地一缩。
沈妈妈疑惑回头。
“不小心撞到麻筋了。”沈舟然装作揉胳膊的样子,回避沈妈妈的视线。
“撞哪了?我看看青了没。”沈舟然给她看,见没事沈妈妈才放心。
沈舟然的皮肤真的很容
() 易留印子,轻微磕碰有时都能有淤青,得时时注意。
“没事就好,快来挑衣服。”沈妈妈隐下心头的异样,笑着招呼他。
“是拍卖会吗?”沈舟然问。
“当然不是,是有人得了个珍贵的青铜器藏品,让我们去品鉴。”职业原因,沈妈妈对这方面很感兴趣。
沈妈妈拉上了小儿子,大儿子当然也逃不掉这次的宴会。
“就当放松一下,去交交朋友。”她的原话是这样的。
她给兄弟俩选的衣服款式相似,颜色一黑一白。沈舟然是白色西装,身子清隽挺拔,有股贵公子淡漠出尘的矜贵。
沈骆洲则是沉稳的黑色,西装革履,肩部线条利落得体,展示着他宽肩窄腰的完美身材。
袖扣和领带夹这种小细节沈妈妈也精心挑选了很久,两人设计相似但各有风格。沈舟然手腕上的串珠拿下来了,换成了银色宽带手表。
沈妈妈对兄弟俩的着装很满意,挎着沈爸爸的胳膊给门口迎宾的侍者递去邀请函,四个人踏入觥筹交错的宴会大厅。
甫一踏进这里,沈舟然便感觉有数道视线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顺着目光回看,发现不少人称得上面熟,想来过去的一年没少跟恋爱脑打交道。
看他还敢对视,几人的目光说不出的不怀好意,有人往一个方向看去。
沈舟然自然也看了过去,发现了更多熟人。
梁思砚也在这里,但他背对门口,没注意到沈舟然,此时正站在季淮面前说着什么,旁边还有个青年,正端着酒杯无聊地晃着。
季淮首先发现了沈舟然,打断梁思砚的话,冲他微笑示意:“然然,好久不见。”
梁思砚跟另一个青年回身看来。
沈舟然不期然跟对方撞上视线,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愕然。
“你就是沈舟然?”青年走过来,挑起眉好奇打量他,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容貌俊俏,举手投足间却带着傲气,看上去并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正是沈舟然上次在广场喂鸽子时遇到的男生。
“你好,我是秦霜鱼。”秦霜鱼伸出手。
沈舟然并没有第一时间握上去。
脑中飞快闪过从刚才进宴会大厅后看到的一幕幕。
宴会,最中央的钢琴,看好戏的人群,梁思砚,季淮。
还有本应该早就回国的秦霜鱼。
除了时间地点,一切都完美契合书中的剧情。
兜了那么大一个圈子,又重新绕回了原点。
也是,他都能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那原剧情必然有所改动。
一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头顶是沈骆洲温沉的询问:“怎么了?不舒服了?”
沈舟然闭了闭眼,将所有情绪尽数敛下,平静伸出手,交握,又快速分开。
“你好,沈舟然。”
礼貌且疏离的对话。
无用功而已,他早就习惯了。
沈舟然不合时宜想到了网友说的那句“人生就是白干加白干”。
果然,很有道理。
他的目光扫过秦霜鱼的锁骨,想看看那块书中描写跟自己一样的胎记是怎么回事。但可惜,秦霜鱼穿的正装。
感受到他并不热络的态度,秦霜鱼稍稍挑眉,略感惊讶。但他对沈舟然非常有好感,这其中大概有初印象的加持:“当初在广场看到你就觉得很有缘分,没想到还能再见。”
沈舟然颔首:“确实很巧。”
谁能想到自己出来买个面包都能遇上主角。
季淮从一开始目光就落在他身上,直到此时才移开:“是上次你说遇到的那位?”
秦霜鱼点头:“对。”
季淮不再说什么,饮下一口酒。
沉默且暗流涌动的氛围被梁思砚搅散。
他大步走到沈舟然身前,眼睛死死盯着他,暗恨到咬牙:“沈舟然,你怎么把我拉黑了?”
“你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通电话吗?”
自己这些天一直在想带走沈舟然的到底是什么人,谁能让他心甘情愿出院走人。想来想去想到个季淮,刚刚在跟对方对峙,恨不得一拳揍在季淮笑得可恶的脸上。
结果一转头,让他找了整整一周的人,没事人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还全程无视了他。
“看来,你还是没学到规矩。”
沈骆洲开口,声音从胸腔里轻震而出,慢条斯理把每个字咬得极清晰缓慢,拖长的尾调却带着锋锐寒意。只是站在那里,就能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他说:“把手拿开。”
沈骆洲的目光落在梁思砚攥着沈舟然的手上,勾起唇角别有深意,眼神寒浸浸的,气势逼人。
梁思砚下意识松了手。
他这才收回迫人的视线,修长手指在沈舟然肩膀上拍了拍,像掸去灰尘。
梁思砚看懂了他的动作:“喂,没必要这样吧!”
沈骆洲没说话。
作为一个还没上完学的富二代,还没有对他大呼小叫的资格。
沈舟然的心思全程都不在这里,拉了下沈骆洲:“走吧。”
“等会,沈舟然,你先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梁思砚不让他们走。
沈舟然平静看着他,开口:“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梁思砚脱口的话戛然而止,他突然想到,自己之前也会拉黑沈舟然,原因就是觉得对方太烦。
沈舟然当然也问过他为什么,自己当时的回答是——
你跟我什么关系?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我想拉黑就拉黑。
旁边一声低笑。
季淮弯着嘴角,说:“别瞪我,我只是在想梁少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才会让好脾气的然然把你拉黑呢。”
他这声“然然”一出口,沈骆洲周边的温度瞬间下降。
梁思砚压低声,攥拳:“季
淮,你特么闭嘴。”
季淮笑了笑,退到一边与己无关的看戏。
他的内心并不是毫无波澜,看着梁思砚从一开始恨不得离沈舟然千尺远,两人天涯海角最好死都不相见,到现在追着沈舟然让他把自己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这转变可真大。
让他越来越好奇,沈舟然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偏偏沈骆洲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冷:“季总还是不要煽风点火,这里汽油可不少,着火了谁负责。”
季淮的笑容僵在嘴角。
他在说自己发布会上被人泼汽油的事。
手捏紧了高脚杯底部。那简直就是他的耻辱,偏偏还是在直播镜头下。
“我的错。”他很快调整好笑容,微微一笑。
看到梁思砚跟沈舟然的这一幕,秦霜鱼和梁思砚的狐朋狗友们都很震惊。
梁思砚还在喋喋不休:“你还没说原谅我,你害得我连家都回不去,怎么能就直接拉黑我?沈舟然,上次我过生日你没跟我说生日快乐,这事我就暂时不计较了,但是你不能太过分。”
沈舟然从来不知道,梁思砚这么能说。他吸了口气,比了个暂停的手势:“闭嘴。”
然后,梁思砚就真的闭嘴了。
周围人都看呆了。
终于耳朵清净了,沈舟然长出口郁气:“再多说一句话,你就这辈子都躺在黑名单里。”
“沈舟然你!”
“哥,我们换个地方。”沈舟然不等他说完,挎上沈骆洲的胳膊就走。
梁思砚想跟上去,但顾忌沈舟然的脸色,还是停了下来,看着沈舟然头也不回离开,身侧拳头攥紧。
他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明明看不上之前的沈舟然,却对现在的他漠然的反应感到不开心。
有种奇怪的情绪在胸腔乱撞,让他憋闷难受却又无处发泄。
季淮全都看在眼中,若有所思:“我倒没想到,梁少有天竟会对自己看不上的人讨好。”
梁思砚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了,对季淮根本不像对沈舟然的态度:“你懂什么?你知道他现在什么身体状况吗?”
“什么身体状况,不也是你导致的吗?”季淮微笑着,一击毙命。
梁思砚涨红了脸,张口却说不出反驳的话。身侧的拳头渐渐松开,整个人像垂头丧气的大狗,连尾巴都不摇了。
对,是他的错,是他害沈舟然变成这样的。
所以他活该。
“你跟那个沈舟然关系很好吗?我怎么记得你之前不是这样说的。”一旁的秦霜鱼开口。
梁思砚声音闷闷:“......那是之前。”
“是吗?”
秦霜鱼回想起梁思砚之前提起沈舟然时厌恶鄙夷的语气,恨不得对方赶紧从自己身边消失别缠着他。
怎么办,秦霜鱼想,他对这个沈舟然越来越好奇了。
沈舟然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在沙发上,手肘
撑在膝盖上抵着头,思绪乱糟糟的。
“怎么了?”沈骆洲在他身边坐下。
旁边有人看到他想上前搭话,见两人这副模样止住脚步,心中嘀咕这不是沈家不要的那个次子吗,怎么带来宴会了?还嫌之前不够丢人啊。
“有点闷,”沈舟然理了理目前发生的事,说,“我本来想让一件事情避免,但现在最坏的结果仍旧发生了。”
“墨菲定律。”沈骆洲说。
沈舟然“嗯”了声,侧目看着他干净利落的下颌线,不知为何,原本平淡的情绪突然起了波澜,滋生出一点又一点的不甘心。
如果有可能,谁不想好好活着呢?
他才刚刚掌控身体,还没来得及经历什么,就要宣告结束吗?
沈舟然审视内心,发现他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样无所谓,他也是不甘心的。
“大哥,如果一件事情你知道结果并不好,想要努力改变这种状况,但发现事情依旧往最坏的方向演变,你会怎么做吗?”
很没头没尾的一个问题,但沈骆洲还是认真回答他:“先把所有的可能性都尝试一遍。”
“那如果最后还是失败呢?”
“那只能说我尝试的不够多,”沈骆洲淡声说,“改变不了结局,只能是自身实力的问题,没有人注定是要失败的。”
沈舟然定定看着他。
大哥跟他,真的是性格完完全全不同的两种人。
“这么看我干什么?是遇到麻烦了?”沈骆洲说着,脑子里过了一遍他最近经历的事情。
沈舟然摇头:“没有,只是想想。”
如果石大哥遇到了这种事,应该已经积极开始寻找解题方案了,而他连个“解”都没有落笔。
他想,自己也应该寻找解题方法了。
沈骆洲“嗯”了声。
他这个弟弟从小被家人保护的太好,没真正经历过磨难,还很青涩。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沈爸爸顶不住还有他来撑。
沈舟然嘴里的“如果”,就是沈骆洲曾经经历过无数次的事。
但凡有一次的踌躇不决,被害怕压垮。沈家,早就不是沈家了。
看沈舟然像是在思索自己刚才的话,沈骆洲端起桌上侍者放的酒,抿了口:“不知道你整天在想些什么,有沈家给你顶着还不够?”
沈家既然还在,沈骆洲也没倒,那作为他的弟弟就不需要成长,不需要经受磨炼。
两人说得明明不是一回事,但沈舟然听了他毫无底线的偏爱纵容,还是会心里发烫。
“够,当然够,”他手撑着沙发垫,身子往沈骆洲那边靠了靠,两人紧贴,闻着他身上佛手柑清凉苦涩的气息,心头放松不少,“好喜欢哥哥。”
像吸足了猫薄荷的贪婪小猫,发出餍足的叹息。
沈骆洲食指抵着他额头往后退,略带嫌弃:“在外面注意下你的形象。”
“我已经没有形象了。”沈舟然无所谓,在
场的每个人都想看他笑话。
听他说这个沈骆洲脸都冷了:“谁说的?谁敢当我面这样说?”
沈舟然浅浅笑:“大哥,
你好不讲理。”
沈骆洲脸色并不见好转:“以后离不相干的人远一点。”
“知道了,
”沈舟然尾音拖长,似在笑又似认真,“我以后只跟大哥走得近。”
沈骆洲哼笑一声,对他刻意的示好不为所动,却没再阻止他的靠近。
沈舟然早就习惯他的性格了,笑了下,开始认真想今晚的事。
重要情节无法避免,那他能做出的改动有多大?
今晚不一定是让他认清现实的当头一棒,还有可能是扭转局面的钥匙。
要是能活着,谁想半年后死呢。
还是被车碾碎,拼都拼不起来。
宴会中央响起一阵骚乱,是这次宴会的主角登场了。
青铜器作为有价无市的珍宝中的珍宝,主人光保镖就请了二十多个,乌泱泱只能看到一群人头,青铜器长什么样根本看不到。
宴会的主办方此时走上台,拿起话筒简单寒暄了几句,就开始激动介绍起自己跟这尊青铜器的缘分,说是从国外拍卖会上偶尔遇见的,以天价拍下。
“我们国家的珍宝流于海外,被一帮什么都不懂的洋人拿去拍卖,我只要一想就忍不住心痛,幸好我有缘跟它遇见,将它带回故乡,”主办方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头,说到激动处眼圈发红,“我已经联系了国家博物馆,这尊青铜器将在一周后完成交接手续,我无条件上捐国家。”
他话音刚落,引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郑老先生真是大胸襟,大气度。”
“听说这尊青铜器几乎掏空了他的家底,本以为要自己收藏,没想到直接捐出去了,真是了不起。”
沈舟然走过去看,就听旁人这样说,也忍不住感叹:“确实是襟怀坦白。”
郑老先生挥挥手,等众人安静下来继续说:“我一介商人,没什么文化,研究了几个月的青铜器都没研究明白,也不知在场大家有没有能讲讲?让老头子我也长点见识。”
众人纷纷看向沈妈妈。
沈妈妈抽抽嘴角。就说怎么发邀请时一定让自己来,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她是历史学博士,研究方向就是青铜时代考古和青铜器研究,现任夏商周考古专业委员会常务副主任。不过有这个机会见到流落国外的青铜器,还能够近距离接触,心里不说激动是假的。
她微微一笑:“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资格。”
郑老先生哈哈一笑:“就等你这句话呢,千玥快上来。”
沈妈妈问保镖要了副白手套带上:“我学识浅薄,要有错漏,还请郑老先生包容一二。”
“沈阿姨不必自谦,您的学识无人出其右。只是我听说沈家的二公子从小耳濡目染,也颇精此道,不如让他来说说?”
说这话的人从旋转楼梯上缓缓走下,单手
插兜,看向人群中的沈舟然,有对郑老先生说,“您说呢,爷爷?”
沈舟然一眼就认出这是刚才一斤宴会厅就盯着他看的人之一,自己曾经在别人发给他的视频里见到过,站在梁思砚身边的那人。
梁思砚听了这话立马看去,脸色不好,跟姓郑的使眼色:你在搞什么?
郑枫宁嘴角笑容明明白白:太无聊了,给大家找点乐子。
梁思砚胸膛起伏一下,咬紧牙关。
妈的,这个孙子,不看看什么场合吗?这么明显的针对,沈舟然会不会以为是他命令的?
郑老先生听后,奇道:“是吗,我竟不知千玥你家令郎也有这般大才,不如让他上来给大家讲解一二?”
沈妈妈不清楚几人之间的弯弯绕,但她知道沈舟然顶多是平时爱从她这里借书看,却对青铜器相关并不熟稔,自然婉拒:“郑老先生说笑了,舟然只是平日多看了一两本相关的书,不敢说精通二字。”
郑枫宁说:“这就跟我知道的不同了,听说沈二公子可是造诣颇深。”
郑老先生:“哎呀千玥你别谦虚,让你家小子上台说说,要多给年轻人展示的机会。”
谁跟你谦虚。
沈妈妈很想当场扔手套走人。
学术圈也没这么多弯弯绕,沈妈妈有些应付不过来,看向台下的沈爸爸。
接到老婆的求助,沈爸爸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刚要开口打圆场,沈舟然说话了。
“既如此,那晚辈嫌丑了。”
他从人群中走出,对站在原地笑意微冷的沈妈妈伸手:“妈妈,把手套给把我。”
沈妈妈再傻也知道自家儿子是被为难了,看他上来低声问:“小乖,你行吗?”
沈舟然学着她也压低声音:“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我说个八|九不离十,后面的妈妈帮我圆。”握握她的手,让她别担心。
沈妈妈哭笑不得,看着小儿子走上台,长身玉立站在最中央,面色淡然地带上手套,灯光下的侧脸清浅沉静,觉得小儿子真得长大不少。
原著里没有这一情节,但从看到熟悉的众多面孔起,沈舟然就知道今晚不会顺当。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郑枫宁也太小看他了,这点知识储备,他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