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下午，全员会议准时开始。17号的大会议室能容纳大几l百人，没招新的之后即便全员开会也只能用到差不多四分之一的地方，现在大规模招新之后能坐满近一半了，会议开始之前大家都在自行讨论一些工作上的问题，会场里人声鼎沸。

关于火红狐狸的部分主要靠叶汐这个当事人发言，她对这种场合总有点怯场，好在这件事本身虽然不简单，但她目前能做的也只是把自己的经历和推测给大家讲一遍，整个发言过程她虽然很紧张，但是也还算顺利。

这并不是这次会议的唯一话题，火红狐狸虽然是“祂”的宠物，探知火红狐狸的底细意味着他们正在接近幕后的真相，但现在有一个细节比火红狐狸更让人紧张。

那就是，祂好像越来越了解现实世界了。

在最初的时候，大多数怪谈副本和现实世界的联系都不多，比如叶汐经历的新手副本“图书馆规则怪谈”，里面虽然有大量书籍，但大多数都是在现实世界里不存在的虚构书籍，像《三体》和《耳语者》这样能在现实世界找到的书寥寥无几l。

可在最近的副本中，《动物森友会》作为“蔷薇别墅规则怪谈”的重要线索，祂不仅仅是利用了这个游戏名字，还把这个游戏1:1复刻了过去，在副本里玩那个游戏和在现实中没有什么区别。

但“抄袭”一个以高自由度著称的游戏比复制一本白纸黑字的书要难太多了。

在刚刚结束的“电玩城规则怪谈”中，祂又利用《头号玩家》的梗设计了卡丁车游戏，不光游戏里包含了各种《头号玩家》的细节，祂还在游戏规则的最后一条透露了自己对这部电影的喜爱。

不仅如此，“在快餐厅无节制进食会变成猪”这一点，也很像宫崎骏的动画代表作《千与千寻》里的设定。

种种迹象表明祂在学习人类世界，从目前的副本通关情况来看，这好像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但等祂学到更多就不好说了。

深一层想，“祂”突然降临人类世界开启怪谈的动机尚不清楚，但总不能是为了好玩吧？现在祂又开始学习人类世界的东西，又有什么企图？是为了统治人类文明，还是为了壮大自己？

不论祂要做什么，对人类来说应该都不是什么好事。

同时也还可以感觉到，祂对人心的玩弄越来越娴熟。在“电玩城规则怪谈”里，祂把一个电玩城搞得活像赌场，规则里并没有要求玩家互杀，代币获取机制却能轻而易举地激起玩家心里的黑暗面。

如果这只是普通的游戏副本，这没什么，游戏里大家决斗杀人都不在话下，只要心智正常都不会当真。

可是怪谈副本是每个人亲身进入，当底线一次次被打破，在现实世界的道德感也势必下滑。这一点，从最近现实世界的动荡就看得出来。

——近几l个月，现实世界愈渐混乱。

() 就算不提“道具猎人”那种为了怪谈专职杀人越货的，偷窃、打架、抢劫一类的案件也与日俱增。

加上很多人因为没能通关怪谈突然消失，无数家庭、企业毫无防备地失去支撑、陷入困境，同样也在催生犯罪。

比起探索怪谈的任务本身，现实世界的逐渐崩塌让人十分无力，17号能做的也只有尽量让更多人活下来，减缓情况恶化的速度。

但终极目标，当然还是完全解决怪谈。

于是17号根据关于火红狐狸的新线索又制定了一系列新方案，虽然在面对未知世界的时候一切计划可能都赶不上变化，但有方案也比没有强。

周六上午，叶汐再次收到谢江的消息，谢江问她有没有空，有些正事想要请教她。

谢江这回的态度比起之前要小心了一些，叶汐因此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尴尬感——好像先前在她和肖冷之间挥之不去的那种尴尬，被复制粘贴到了谢江身上。

但考虑到谢江说有正事要请教，她还是和气地同意了见面。

没想到谢江进屋之后开门见山提出的问题是：“怎样才能加入17号？”

叶汐：“……”

好嘛，之前是她为了考公的事麻烦谢江，现在换谢江因为一模一样的问题来请教她了。

果然宇宙的尽头是考公！

不过叶汐最终也不是考进来的，思索再三，她厚道地决定认真帮谢江打听一下，但当然不能去问肖冷，就准备下楼去找杨歌。

结果在她等电梯的时候，肖冷的房门打开了，紧随而至的就是她的房门被敲响的声音。叶汐竖着耳朵从电梯间往后退了一步，视线穿过楼道：“找我？”

肖冷举了举手上的东西：“新做的千层蛋糕。”又打量她两眼，“出门？”

他显然很困惑，因为她人在电梯间，但脚上还踩着拖鞋，身上的家居服也没换。

叶汐心虚地解释：“有点事情去找杨歌……”

肖冷刚“哦”了一声，面前的房门好死不死地打开了。

两个人对视的瞬间，叶汐就想跳楼。

谢江也傻了。刚才肖冷敲门的时候他在卫生间，因为叶汐刚出门没两分钟，他很自然地以为是她有什么东西忘了拿，所以直接就去开门了，连猫眼都没看。

……现在他觉得自己应该装聋。

肖冷盯着谢江，深深吸了口气，视线再度转向叶汐的时候，显得意味深长：“这位队长，你就算跟别人有约，也不用这么瞒着我。”

“我……我我……我不是……”叶汐舌头打结，但因为本身心虚，现在看起来就更心虚。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这就是！

她还不如直接请教肖冷！

叶汐深呼吸，打消去找杨歌的念头，视死如归地走向自己的房门：“进屋聊聊？”她故作平静地询问肖冷。

肖冷一派轻松，在谢江的僵硬注视下，步入叶汐的房门。

他自觉地

把千层蛋糕收进冰箱冷藏，然后回过身：“什么事？”

“嗯……谢江想考公。”

叶汐没做无谓的遮掩，“想问问17号的招人条件。”

“哦。”肖冷了然点头，勾起笑容，不紧不慢道，“很简单，因为事发突然，我们的招募条件比其他部门要宽松的多，只要能力过硬，都可以进来。”

“基本条件聊胜于无：年满20周岁、男女不限；本科学历，专业不限。”

——叶汐明晃晃地看到，谢江在听到基本条件第一句时眼里冒出的光，在听到第一句时又淡去了。

“本科学历”，意思是本科毕业。

他确实在读本科，但是才大一。

怪不得肖冷听说他要进17号却完全不紧张。

可谢江不甘心，咬咬牙，鼓起勇气进一步探问：“……还有其他招人途径吗？比如学生实习什么的？”

“啊，学生实习当然没有，我们怕被家长弄死。不过——”肖冷话锋一转，指指叶汐，“要是有我们叶队的实力，不仅能被特批加入，而且还能直接带队，整个17号上下心服口服。”

谢江：“……”

他要是有叶汐的实力，也不至于在电玩城规则怪谈里被当做小孩子照顾。

谢江忿忿：“那我……”

“我觉得，你别这样胡思乱想了。”叶汐打断他的话，望着他脸上的不甘，叹了口气，“这份工作不是闹着玩的，死亡率……大概超过所有其他职业，这完全不是一件可以用来置气的事情。”

谢江神色一紧：“我不是置气，我就是想……”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叶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可是你如果能力不够硬要尝试，要么是耽误学业，最终也没能进来，功亏一篑；要么是勉强进来了，我们其他人就要在任务过程中分神保护你，承担巨大的风险。”

谢江咬牙：“那如果我能力够呢？”

叶汐毫无慌张：“如果你能力够，我也不想看到任何人为我冒这种险，包括在规则之境里，我不希望有人因为我而热血上头，置身险境。”

——站在叶汐的角度，谢江今天的举动足以证明他还太年轻，有些热血中一，所以如果有朝一日他以17号队员的身份进入了怪谈，而她遇到危险，他一定会不计后果地逞能。

然而肖冷干咳了一声：“点我呢？”

“啊？”叶汐根本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不是说好不提这事了，我下次注意？”肖冷小声抗议的语气听起来相当委屈。

叶汐听得出他在拱火，头大地怒喝：“你闭嘴！”

“喔。”肖冷低头，谢江深呼吸，很努力地不着肖冷的道，反倒露出笑容：“姐姐说的也对，其实这种行业，如果两个人都在里面很容易团灭，留一个在外面，还能照顾对方的亲人。”

“这事是我冲动了，我回去好好读大学，以后争取在别的事情上能帮到姐姐。”

说完他干脆地往外走：“那我先走了，回见！”

“……慢走。”叶汐哑音。

等房门关上，肖冷看过去，不屑地啧声：“别的事情上？做饭洗衣服还是叠被子？我都会啊。我们警校也是要叠豆腐块的，我给你表演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