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狂风大作,任宁宁浑浑噩噩地出现在一条人行横道上。
人行横道很普通,右侧是马路,左侧是一片居民区,1楼有一排底商。
她依稀记得这是儿时住处附近的一条路,但这条熟悉的路莫名透出了一些诡异。
任宁宁刚开始说不清这种诡异从何而来,站在狂风中茫然半晌,终于意识到原来是这条街道过于安静,不仅人行横道上见不到别的行人,就连旁边的马路上也不见任何车辆。
一眼望不到头的街上,只有萧瑟的风声。
她隐隐觉得这不大对,滞了滞,提步前行。
风好像刮得更厉害了,冷得刺骨,凛冽得让她站不稳脚。
前行十几米,底商的一家店铺打开玻璃门,里面走出一个服务生,在凛风中边搓手边跟她说:“真冷啊!这风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要不进来坐坐?”
不用了。
——任宁宁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但不知为什么,她不受控制地点了头。
跟随服务生走进玻璃门,狂风顿时被隔绝在外,她周身都暖和起来。
任宁宁抬眼环顾,这是一家火锅店,上下有两层,能同时接待很多客人。但现在或许是因为风太大,整个火锅店一桌客人都没有,只有她和面前的服务生。
“楼上包间坐吧。”服务生还没从刚才的寒冷中缓过来,束手束脚地邀请她上楼。
任宁宁想要拒绝,但没说出话。在一股莫名力量的驱使下抬起脚步,顺着旁边的楼梯走上2楼。
比起1楼,2楼似乎更暖和一些。她走进离楼梯最近的包间,坐下来,看到桌上有一壶热腾腾的茶水。
那位服务生跟进来,很随和的告诉她:“茶可以喝,如果饿了就喊我点单。不点也没关系,坐着歇一会儿等风停了再走。”
“谢谢。”任宁宁笑了笑。
服务生就关上门走了。
任宁宁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壶茶上。
确实太冷了,她觉得自己已经在刚才的寒风中被吹得透凉,仅仅是坐在暖和的环境中,不足以让她缓过来。
她于是翻过一个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暖暖的茶。
茶水捧到面前,任宁宁深深的吸了一口热气,茶香混合水气漫入鼻腔,似乎是花茶,香味清新淡雅。
将茶稍稍微晾凉了一些,任宁宁抿了一口。
随着茶水下咽,温暖的感触瞬间蔓延向四肢百骸,舒缓了她的每一根神经。
突然间,一阵剧痛从任宁宁的舌根泛起。
“唔……”任宁宁喉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下意识地觉得是茶水的问题,便弯下腰想将那口喝下去的茶呕出来。
可紧接着,她又觉得这种剧痛好像跟茶水毫无关系。
那是一种扯拽般的痛感,像有什么东西要生生把她的舌头连根拔起,撕裂的疼痛遍布口腔。
一股腥甜突然而然的呛入喉咙,任宁宁忍不住
地猛烈咳嗽,
手心上感觉到温热的血浆。然后一块异物落在手里,
她不由自主地挪开手掌定睛去看……
竟然是一片舌头!
“啊!”任宁宁吓得从椅子上弹坐起来,抱住头惊声尖叫。
十几秒后,那种充斥口腔的疼痛才逐渐淡去,她迟疑的尝试活动舌头,发现舌头还在。
神经猛的放松,任宁宁浑身脱力,一下跌坐在椅子上。
她浑身都已被汗水浸湿了,额头上还挂着豆大的汗珠。
她抬起手来擦汗,却反倒有一股奇怪的粘稠液体被抹到额头上。
任宁宁诧异地抬起手,定睛的刹那,又发出一声尖叫:“啊——”
——不知何时,她的食指都已被绞断,伤口鲜血淋漓,嶙峋可怖。
刚才她感受到的粘稠液体正是从伤口里溢出来的血浆。
“啊啊啊啊——”任宁宁盯着自己的手,但被吓得仿佛见到了什么怪物,身体出现应激反应,拼命地向后缩。
然后在某一瞬间,手又恢复原状了,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她在做梦。让她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一样,独自一人在这间无比正常的火锅店包间里发疯。
怔忪之间,“扑”的一声闷响触动耳膜,似有什么东西穿透皮肉。
任宁宁蓦然低头,看到自己的胸腔已经被几柄利刃从背后刺穿。
利刃又窄又长,十分锋利,从她胸口探出的长度都还有二三十厘米,银白的刀刃闪着微光,上面挂着殷红的血珠,正一颗颗滑落到她的牛仔裤上。
这次任宁宁想惨叫都叫不出来了。那种遍布五脏六腑的剧痛让她呼吸困难,她只能一口口大喘着气,惶恐的望向四周。
她想向别人求助,可包间里没有其他人。
然后一如刚才一样,一切突然消失,那些看上去明明再真实不过的血液、还有真切的痛苦全都在一息间荡然无存。
她颤抖着伸手,抚摸自己的牛仔裤,想在上面找到一点点血迹,证明自己刚才所见。
但是什么也没有。
……
这种混乱恐怖的梦境足足持续了一夜,任宁宁不记得自己受过多少场惊吓,在阳光穿透破旧的窗帘映照进房间的时候,她终于醒了过来。
——任宁宁第一次对这种质量不好以至于不能有效遮光的窗帘产生了感激。
她打着哈欠疲惫地撑坐起身,觉得眼皮沉得抬不起来,不用照镜子都能猜到自己现在必然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
前后脚的工夫,上铺的杨歌也坐了起来。
“……小火龙?”任宁宁用仅存的清醒想起杨歌的代号,喊了她一声。杨歌扒着床边探头看下来,两个人望了个照面,一眼就看到对方眼睛上也挂着浓重的黑眼圈。
“没睡好?因为做梦?”任宁宁问。
“嗯。”杨歌沉闷地点头。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没有追问对方梦到了什么,同时也默默明白了,昨天她们问起噩梦的时
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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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职业特殊,她们梦到血腥场景是家常便饭。
但这样由无数血腥场景连接、贯穿整场睡眠的噩梦,她们还都没经历过。
.
客房2楼,叶汐和王心冉醒得都很早,简单的洗漱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出了门,到楼层餐厅的时候还不到六点。
这样着急,是因为她们两个都快饿疯了。
许是因为昨晚的宵夜分量实在太少,他们在睡梦中就已经感到饥肠辘辘。6:30刚过,两个人都先后饿醒,脑海中浮现各种美食,着魔般地疯狂想吃东西。
因此,她们也对今天的早餐抱有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希望。
但当早餐的套餐被端上来的时候,这种不切实际的希望就完全被打破了,和昨天的宵夜一样,今天的早餐分量也少的可怜:迷你号的一次性纸杯里装着小米粥,餐盘里放着一个荷包蛋——但可惜是鹌鹑蛋做的,另外还有四分之一片面包、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黄油,以及一点点果酱。
如果是在普通的酒店里,提供这种早餐还不如不提供,除了引起客人的怒火,没有任何好处。
也就是在规则之境里,大家都会意识到这是线索,也不敢发怒。
叶汐和王心冉皱着眉,将果酱、黄油抹到面包上,一口吃完。鹌鹑蛋做的袖珍荷包蛋同样一口吃掉,最后又喝掉了那一点点小米粥。
叶汐叹气:“走吧,一会儿去外面的餐厅好好吃点。”
王心冉没精打采道:“我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时间这样早,她们都以为今天必然是自己最先到达餐厅,做好了先吃完早餐然后干等队友的准备。然而走进餐厅一看,四名队友居然都先到了。
肖冷和张立平甚至已经买好了饭。看见她们进来,肖冷颔了颔首。
叶汐王心冉也朝他们点了点头,但由于实在太饿,她们都没什么心情先走过去跟他们打招呼,便直接去取餐窗口买了早饭,回来坐下。
叶汐啃了一大口油条,然后才问:“你们怎么这么早?”
杨歌哈欠连天:“做了一晚上惨痛的噩梦——友情提示,别问我到底梦了什么,暂时不想回忆,等我缓缓再说。”
“另外我们那层的餐厅能看不能吃,只好出来吃早餐。”
“能看不能吃是什么意思?”叶汐有些惊奇。手里的大油条在杨歌说话间已经被她就着豆浆风卷残云地吃了半根,饥饿感的淡去让她的思考能力迅速回笼,立刻做出追问。
“就是……食物都很精致,食材也很讲究,但是刀叉筷子勺这些东西都沉到拿不起来。餐厅还限制不允许用手抓食物,也不许大家互相喂食。所以就直接吃不到了。”
王心冉一怔:“那直接就着盘子吃呢?”
“呵……”杨歌轻笑着摇头,“有两个和我们一样昨天才住到1楼的客人,今天早上这么干了,结果当场暴毙。”
杨歌当时在想:在
() 规则怪谈里用这种自以为是的小聪明,果然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不过如果没有那两个人先淌雷,她也不是没想过这种操作。
毕竟如果按照广义的定义,碗盘碟子这类应该也算“餐具”。
可事实证明,“祂”没那么好心到在这里使用什么广义定义,那句规则必须结合语境和常识进行理解,就像你在家吃饭跟家人说“呀,我没拿餐具”,大家都会明白你是忘了拿筷子和勺,一般不会有人给你递个盘子过来。
叶汐对杨歌的遭遇深表同情,接着又问肖冷:“你们呢,怎么也这么早?”
不等肖冷说话,张立平一脸烦躁道:“我们那层的自助餐,是泔水!”
“泔水?!”叶汐愣住。
“对,我们怀疑是直接把四五六楼的餐品掺到一起送下来的,童叟无欺的泔水,根本没法吃!”
语毕,他反问叶汐:“你们2楼呢,2楼吃的怎么样?”
“嗯……”叶汐想了想,“2楼不是自助餐厅,只提供一人一份的套餐。如果单说食材和味道,确实都还不错,就是分量少到反人类,两口就吃完了。”
“我靠。”张立平无语地扶住额头,“看来还是我们最倒霉啊!”
之前大家住在四五六楼的时候,他们所住的4楼是最低层,房费也最便宜,因此吃的最差他认了。
现在他们换到一二三楼,他们住的3楼是最高的也是最贵的,餐食的分布却变成了1楼的虽然吃不到但好歹看起来赏心悦目、2楼能吃只是量少……
而他们3楼,是泔水。
为什么啊!!!
张立平欲哭无泪。
叶汐吃完油条剥起了茶叶蛋,三两口吃完,胃里舒服了很多。
大家吃完早餐大约是7点多,肖冷把地图铺到桌上,商量了一番,决定今天去探索“特莱特利”。拿定注意后就一起出了门,前往停车场。
由于时间太早,现在大多数参与者要么还在洗漱,要么正在餐厅吃饭,准备启程的寥寥无几。除了他们之外,停车场里只有四五个人,但隔着几十米,叶汐就一眼看到他们全都围在房车附近。
“怎么了?”几人对视一眼,加快脚步走向房车。
距离还有三四米的时候,叶汐的目光穿过人群,惊讶的发现竟然是车边死了人,而且不止一个!
“让一下!”肖冷沉声,围观的几人回过头,默契地让出一条路。接着,大概是怀疑几个人的死跟肖冷他们有关,围观者相互推了推,默不作声的走了。
他们离开,刚好方便大家检查尸体。
肖冷蹲身看了看,这边离得很近的地方有两具尸体都是20出头的年轻男性,看起来是被掐死的,脖子上一片紫痕,还有指甲掐出的血印。
离得远一些的地方还有一具尸体,和另外两名死者年纪相仿,同为男性。那具尸体趴在地上,杨歌走过去将他翻过来一看,便发现他的死因和那两个人一样,都是被掐死的。
杨歌沉吟着折回去:“从颈部的指甲痕迹看,
指甲长出甲床的部分不会短于一厘米,
凶手应该是一名留长指甲的女性。”
张立平皱眉:“可是三名死者都是年轻男性,身强力壮,怎么会轻易被迎面掐死?”
肖冷没有直接作答,视线抬起,看向面前的房车:“那三个人呢?”
——指的是老徐老孟和老刘三人。他们昨天都被铐在车里,但现在已不见踪影。
队友们无不一滞。
肖冷按下车钥匙,打开车门,离后车厢车门最近的张立平首先迈上去,顿时爆出一声:“操!”
车里的三个人也都死了,因此身体下坠,在窗外看不到。
他们的死因也都是被人掐住脖子窒息而亡,脖颈处的青紫和血痕与外面三人一模一样。
可是车门全都好好锁着,车窗原先也都紧闭,凶手不可能是通过正常方式上的车。
……小队成员们顿时毛骨悚然地得出了一个答案:凶手恐怕不是“人”。
不过在规则之境里,这好像也没什么值得惊奇。
几个人一语不发地一齐将尸体从车上挪下来,然后同坐到候车厢中,边等周宇边进行讨论。
叶汐说:“规则之境从来不会在规则以外乱杀人。但现在他们死在停车场里,停车场是没有什么规则的。因此我觉得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们的死与这次副本的背景设定相关。就是说如果背景设定已经被分析出来,这种死亡就可以避免。这样才比较合理。”
可到底是什么背景啊?杨歌沙哑道:“咱们也每天都要来停车场,现在莫名其妙的死人,真够恐怖的!”
叶汐沉吟着说:“你们能分析出他们的死亡时间吗?”
杨歌摇头:“那得有法医才行。隔行如隔山,我们不懂这个。”
也就是说,现在他们只能根据自己回到服务区的时间推断这几个人的死亡时间在昨天下午3点以后至今天早上7点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