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治医生姓胡, 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她表情严肃地记录下云野的检查情况,记录完后推了推眼镜,像是实在忍不住, 沉着脸对云珺葶道。
“我真是从来没见过你们这样带小孩的, 家里人能多忙忙到小孩一个人被关着饿两天两夜都不知道。一个大人饿两天都受不了, 更别说一个小孩子了, 本来就是长身体的年纪,身体弄坏了乱七八糟的毛病另说,这样心理都要出问题的, 你们等着吧,后面肯定还有别的问题出来, 好好的一个小孩, 真的是……”
云野第一次进食,呕吐的反应太过剧烈, 吐完就当场晕了过去。
因此接下来几天, 他每天的进食量进食次数和进食的食物全都由医生严格把控,呕吐的现象虽然有所减缓, 云珺葶却看得更难受了。
因为每次吃着那点的食物, 小孩的眼底都会蒙上一层水雾。
大概是被饿怕了, 就是给他一碗最简单的白粥,他都能吃得最后连一点粥汤都不剩。
吃完了收拾碗筷的时候,还能看到他咬着嘴巴, 一只手捂着肚子, 眼底水汪汪地盯着被收走的碗筷看。
有一次云珺葶不在,戴延霖见云野的模样实在可怜, 加上那阵子云野已经好一段时间没吐过了, 他于心不忍, 最后便又买了点云野可以吃的东西来给他吃。
结果刚吃下去没两口,云野就又将东西全数吐了出来。
戴延霖被吓怕了,再没敢给云野吃过任何胡医生规定外的东西。
云野的身体养了一个多月,才总算稍微恢复过来一些。
但出院后在吃食方面仍然有很多要忌口的地方。
原本就没多胖的人,一个多月下来瘦得只剩把骨头。
戴延霖看着都觉得难受得要命,更别说云珺葶。
然而最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还不在于此。
胡医生说的话应了验。
云珺葶和戴延霖的高考成绩都不错,两人特意选了一所离家远的大学,把云野也一起接了过去。
大学报到比小学要早。
云野读书的第一天,云珺葶把他送去学校后,就回了自己学校。
Z大的前两个星期没有安排军训,而是教授一些入学的基本课程。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云珺葶放在包里的手机一直震动个不停。
她知道是程连玥打来的电话。
从她把云野带走开始,程连玥就三不五时会给她打电话要她把云野送回去。
要说程连玥对云野有多少爱,云珺葶不清楚,但她清楚程连玥为什么一定要把云野要回去。
云珺葶小的时候,偶尔有听云海槟和程连玥吵架说起以前的事。
云海槟以前是个穷小子,程连玥家里却是一方富豪。
但程连玥并不是典型意义上的富家千金,因为程家孩子很多,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
从程连玥执意要嫁给云海槟开始,程家就放弃程连玥了,但对于这个有着程家血脉的外孙,程家一直没...
给出过明确的要还是不要的说法。
因此程连玥只有绑着云野,哪天和云海槟彻底闹掰了,才能有重新回程家的可能。
云海槟也一样,绑着云野,才能时不时从程家捞点好处。
在这两个人眼里,比起儿子,云野更像一颗棋子。
可笑至极。
云珺葶一直没管震动的手机,直到下了课,她才把手机从包里拿出,打算找戴延霖一起去吃饭。
两人虽然不在一个专业,但在一个校区。
然而刚拿出手机,她就发现在一串程连玥的号码中,掺杂着几个陌生号码。
号码显示地是在Z市。
云珺葶正疑惑,手机再一次震动了起来。
是那个Z市的陌生号码。
思索片刻,她还是接起了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手机里就传来了一个十分着急的声音:“你好,请问是云野的监护人吗?”
云珺葶眉头轻蹙:“是,你是?”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松了口气,很快又道:“我是云野的班主任,请问您现在方便来一趟Z市人民医院吗?今天早上云野忽然晕了过去,现在还没有醒过来,我和几个老师现在在医院……”
云珺葶和戴延霖赶到医院时,云野还没醒。
病房里站着的几个老师看起来都很焦急,一见到云珺葶,其中一个女老师马上上前,紧张地解释道:“云小姐,小野忽然晕倒的事情我们也很抱歉,情况我们目前已经了解清楚了,当时是课间操,几个小孩子一起去学校的小卖铺买东西,我们查了学校小卖铺的监控,小野和几个小孩子也没有发生冲突,他忽然就站在货架前晕倒了,这个情况……”
云珺葶拧着眉头:“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各项检查指标都没有问题,需要等人醒过来以后再看。”
云野醒来是半小时后的事情。
戴延霖送了几个老师离开,回来带了两份饭,和云珺葶坐在病房里吃。
两人刚吃两口,就听到病房里响起一个很轻的声音:“姐姐,霖哥。”
两人听到动静,顿时放下碗筷,往病床旁走去。
病床上小孩的脸色十分难看,苍白得毫无血色。
小孩看着两人,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云珺葶放轻声音出声问。
云野缓慢地摇了摇头,而后脑袋轻晃了两下,看清四周后,小声问:“我们怎么会在医院里?”
云珺葶走到病床旁坐下,看着云野尽量声音平缓地出声问:“你在学校里晕倒了,还记得为什么晕倒吗?”
云野眨了眨眼睛,好半晌过去,他忽然睁圆了一双眼睛,看着云珺葶小声说:“对不起,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