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种审问似的话语,何方的脸色本能发白,他用力攥紧了手指,一时没有说话。
“冯岩伍被灭口,所有线索都在他这里中断,对他们有了解的人就只有你。”林载川垂目注视着他,轻声道:“何方,你不想看到那些人被绳之以法吗,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威胁、强迫你了。”
“已经犯下的错误无法挽回,但是被你杀死的那个男人……”
“你对他真的没有一点愧疚吗?”
何方紧紧咬着嘴唇,似乎承受着某种记忆中的痛苦,许久声音颤抖道:“六哥,没有名字。”
“六哥”,应该是那个男人在组织里的代号。
何方不是每次都能“开口说话”,林载川又道:“像你这样的孩子,在组织里还有多少?”
何方艰难吐字道:“二十多个。”
信宿神情冷漠。
果然,那是一个专门“生产”这种少年杀人犯的犯罪团伙。
“组织的
人都在哪里?”
听到这个问题,何方的手臂浮起青筋脉络,身体突然莫名抽搐起来,两只手臂极为诡异地伸直,浑身剧烈打着哆嗦,牙关发出“咯咯”
声响,好似突然被电击的反应。
那些人既然要培养未成年杀手,就肯定做好了让他们面对警方审讯而守口如瓶的准备,甚至这会是重点训练的“项目”。
而训练的手段就是电击。
他们很可能会模拟审讯室里的情景,以警方的身份向这些少年问话,而只要少年有一丝想要将组织暴露出来的念头,就会对他们实施电击,强行“矫正”这个“陋习”。
即便林载川没有对何方造成任何伤害,可他的身体仍然会记得被反复电击时的痛苦,以至于听到类似的话,条件反射一般产生了某种被电击的疼痛幻觉。
“何方!”林载川马上快步走到何方身边,信宿的反应竟然比他更快,单手把何方抵到了墙壁上,强行禁锢着他的肩头。
信宿一双漆黑瞳孔直直注视着他,话音冰冷凌厉的慑人:“何方,你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这里灯光很亮、没有任何电击设备,也没有行刑的人,不是用来训练你们的审讯室!”
“………”何方的瞳孔已经开始扩散,浑身一阵一阵痉挛似的,看起来极为诡异恐怖。
信宿想也没想,伸手用力捂住了他的口鼻。
林载川在一旁微微蹙起眉,但没有阻止他。
直到本能的求生欲盖过了那种痛苦,何方下意识剧烈挣扎起来,僵硬的手臂握上信宿的手腕,指甲用力收紧——
信宿马上放开了他,后退一步。
何方登时跌坐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喘息着,他闭上眼睛,身体抖了几秒,竟然慢慢平静了下来。
只是脸色死灰般惨白,好像被吸净了血色。
信宿垂眼望着他,摸摸他的脑袋,语气出奇柔和,“好了,已经没事了。”
林载川知道信宿在做什么。
人的大脑感知到更高等级的危险时,会优先对更为紧迫、严重的危险做出反应,而忽略掉其他次一级的感知。
这是他学习过的理论知识。
隔壁缉毒支队的警察在遇到嫌疑人突发毒瘾痛不欲生的时候,有时会用这种方法压制住那些人的毒瘾——濒临窒息的痛苦会让他们短暂忘记身体的其他感受。
但这种方法需要极其专业的手法与判断,否则丝毫失误都有可能造成严重后果,不到非常紧急的关头不会使用。
——信宿为什么会第一时间想到这样做?
林载川的脑海中某一瞬间浮起一个非常不好的猜测,但那实在太荒谬了,所以转瞬即逝。
他弯下/身将何方扶起来,低声询问:“感觉哪里不舒服吗?需不需要送你去医院?”
毕竟何方刚才犯病的样子看起来太不正常了。
何方沉默摇了摇头。
他刚被刺激过,林载川也没有再问他关于组织的事,这个少年的精神屏障早就已经摇摇欲坠,稍有不慎就会被摧毁。
“……没事。”何方虚弱道。
那些人的训练显然效果显著,只要问到可能会威胁到组织的话,何方的反应就格外激烈,一个字都难以说出口。
他坐在椅子上,喝了一杯温水,脸色比刚才好看了许多。
林载川拿过平板电脑,打开他刚刚看的那部动画片,何方两只手接过来,默不作声低头继续看。
信宿陪他坐着也无聊,两只手端着手机,打开他的单机塔防游戏,漫不经心道,“唔,还是有点好奇,冯岩伍的手臂上留下了什么,说不定是黑色骷髅头、审判徽章之类的,那些恐/怖/组/织就喜欢弄这些东西。”
何方听着他的话,眼珠迟钝地转了转,过了几秒钟,突然小声开口说:“蝎子。”
信宿跟他坐的很近,听到何方说那两个字,他猝然直起身,眼里的情绪在短短瞬间冷了下来,周身气场急剧降温。
稍远一点的林载川神情一顿,没有听清他的话,“何方,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何方这次稍微大了一点声音,他一字一停说,“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