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右右有些心虚地搅动小短手。
过了两秒,决定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她打算重新把女鬼鬼的脑袋装回去。
右右对害人的鬼是不会客气的。
但是两次把人家的脑袋拍下来,小姑娘多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她刚刚做出动作,女换的身体四肢着地,快速在地板扭曲爬行。
双手前伸,一把抓过自己的脑袋摁上脖子。
它似乎想用飞快的动作坚决表明不再让右右接近它的脑袋。
这画面可比刚才右右装脑袋恐怖多了。
于文涛再也坚持不住。
扑通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抓着海绵大佬的裤脚。
顿时从中获取到了支撑自己的力量,张嘴大口呼吸。
硬生生将嗓子眼里囤着的尖叫给咽了回去。
苏时若:“……”
他垂眸扫了眼,终究还是没做任何动作。
顿了下,他以过来人的口吻沉声安抚:
“鬼其实没那么可怕,尽量克服心理障碍,作为普通人,无所畏惧是对抗鬼的最大能力。”
——是哒,二哥就是这么给自己洗脑哒!
回应他的是于文涛茫然而惊惧的神态。
于文涛现在处于惊吓状态,哪里能够那么快地调整过来。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海绵大佬的意思。
不由哭丧着脸,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变形的话:
“海绵大佬,我跟你不一样,我怕鬼啊。”
苏时若:“……”
到底是什么错觉使得对方称呼他为海绵大佬?
放弃和于文涛沟通。
青年把目光投向前方。
女鬼装好脑袋后,先是看了眼于文涛,透露出恋恋不舍的意思。
似乎很想冲过来,最终没敢。
然后它一个诡异的姿势往后滑,几乎是哧溜一下滑进床下的空隙。
颤抖的细凉呜咽再度响起:
“不要杀我……呜呜……我没有害他……”
右右不高兴地皱眉:“你出来。”
女鬼抖成一团,可怕的威压压在它身上,让它生不出丝毫反抗之力。
但床底之于它类似于“安全屋”的存在。
尽管怕得连鬼体都不稳,它还是紧紧贴在床底,违抗那个可怕存在的命令。
可很快它发现“安全屋”没有用。
自己的身体还是一点一点地被无形的力量挤压、推促着离开床底。
它眼中的血嘀嗒嘀嗒成线落下。
手指死死抠着地面,划出刺耳的刮擦声。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它细细的呜咽变得尖厉,一下一下利刃似的钻进人耳膜,刺得生疼。
“救我……文涛救
我……”
于文涛:“???”
他脸上的害怕化成呆滞。
右右回头,小姑娘发现自己忽略了个重要问题。
她迟疑地问这个惨惨的哥哥:“你们是认识的吗?”
岂料于文涛疯狂摇头,扯着嗓子比女厉鬼叫得还凶:
“我不认识!我发誓!我从来没见过她!!”
他混沌的脑子里还极快速地掠过一个念头——都说厉鬼一般是来复仇的。
她缠上我,是因为我害了她?
“我也没有害过任何人!”
他几乎是撕心裂肺地澄清:
“我连鸡都不敢杀!稍微暴力一点的游戏我也不玩——”
于文涛并不是想标榜自己是个好人。
他只是想表达自己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生平做过最“坏”的事不外乎是黑别人的系统……
右右茫然地想咬咬小指头,被苏时若眼疾手快地阻止——才抓了厉鬼脑袋!
他提醒小孩儿——好歹有了五只厉鬼保镖,对厉鬼稍有了解:
“它现在处于鬼化状态,看不出原来长什么模样。”
因此于文涛没有认出来。
右右一点就通。
鉴于女鬼力量在之前和红衣交手时有亏损,现在又处于惊惧之中。
它无法控制自己恢复。
右右只好助它收起鬼化形态。
很快女鬼画风变得正常,眼中不再滴答滴答泣血。
连带着神智也更清醒几分。
至少不再呜咽。
它呆呆团坐在地板,双腿屈起,以手环抱。
用这种缺乏安全感的姿势,从长发中抬起目光,颤微微地转动望向右右。
苏时若示意于文涛:“认识吗?”
非鬼化形态的厉鬼确实要比先前“好看”许多。
至少于文涛能够鼓起勇气直视对方,并仔细打量。
“……”
然后,他一点一点地瞪大了眼睛,喃喃吐出一个名字:“玉芳姐?”
女鬼猛地把头转向他。
“是我,是我。”它疯狂点头,脖子发出不详的咯吱声,上方的脑子似乎随时都能再度掉下来。
大概它也意识到,慢慢地将弧度放缓。
“呜呜呜呜……你认出我来了……我好开心……”
它朝于文涛绽放出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微笑。
于文涛悲愤兼崩溃的大吼:“我不开心!我又没害过你!!你为什么要来害我!!!”
女鬼急急解释:“我没想害你……我只是想……”
它浑身突然痉挛,紧接着竟不受控制地再度鬼化。
“我只是想借你的身体用用而已,从此以后,我就是你……”
女鬼脸上现出哀色。
“等到时候我会消失,那时候再把身体还给你。”
“你也不会损失什么……”
于文涛:“???”
你说的是人话?
女鬼再次发出呜咽嗓音,怯怯地望向右右。
她的出现,硬生生打破自己的计划和希望。
右右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要借他的身体?”
女鬼抽抽噎噎。
“你这样是在害他,害了无辜的人,你也进不了往生了。”右右认真地科普。
女鬼再次强调:“我没有害他!”
“这个哥哥都快被你吓死了。”右右气呼呼的。
她都想物理超度了。
但于文涛还活得好好的,只是精神受到污染。
这时,大概是愤怒,于文涛浑身充满力量。
撑着地面站起来,几步奔到女鬼面前:
“你倒是说为什么要借我身体!我哪点对不起你了!”
青年拉着右右退到一旁。
尽管苏二哥并不八卦,但他不得不把两人的关系往前任上想。
女鬼痴痴地望着他,哀凄幽怨地说出它的理由:“……羡慕。”
于文涛:“哈?”
“因为羡慕。”
女鬼一下又一下用力地抠着自己的手,抠得血肉模糊:
“你是村里的大学生,在大城市工作,有很高的工资,是让父母骄傲的存在,他们引你为荣。”
“你不用被逼着嫁给比自己年龄大几十岁的老男人,只是为了五万块的彩礼,父母就残忍地将你卖掉。”
“你不用明明成绩好,却因为是女人不用念太多书,被迫中断学业……”
“我想成为你,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想活得有尊严。”
……
于文涛愣住,满腔怒气在女鬼细细的幽凉嗓音中渐渐淡去。
他喘了口气。
不知想起什么,颓然地抹了把头发,陷入沉默。
女鬼也陷入沉默,或者说它陷入了回忆。
……
谭玉芳和于文涛是一个村子的,双方甚至还带点远亲的关系。
——同一个村子差不多都是这样。
于文涛比较幸运,他是家里独子。
父母努力供养他读书,他不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却是村子最有出息的大学生。
在帝都大公司上班,一个月上万工资,每月寄两千给父母。
村里的人每每议论起于文涛,无不竖大拇指,夸他父母教得好。
他的父母既骄傲又谦虚地说,都是文涛自己努力,我们没做什么。
据说于文涛还打算在老家县城买房子,然后把父母接进去住。
村里耕田一辈子的那些人哪能不羡慕?
反观谭玉芳。
她和于文涛可以说是两个极端的例子。
首先她家里有四个孩子。
她是长姐。
下面有二妹三妹和四弟。
家里已经很穷,
却仍然有着重男轻女的思想,
不生出儿子绝不罢休。
谭玉芳比于文涛大两岁。
在他们镇上同一个学校念书,不同级。
他们二人都是各自年级的年级第一名。
只是谭玉芳念到初三,家里不准她继续念高中。
哪怕学校老师动员也没有效果。
谭玉芳被父母强逼着跟亲戚去厂里工作,最初她想过逃。
可又逃去哪里呢。
先不说一个未成年逃出去后会面临怎样的后果。
被警察发现,依旧是送回家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