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成亲?!
闻言,步瞻明显一怔。
男人目光落下。
眼前是那两封大红色的婚书(),其上的正楷正是出自煜儿之手。从前在宫中时?()『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他虽然对煜儿的关照不多,但也是时常翻看这孩子所写的策论与功课,自是对他的字迹分外熟悉。听了姜泠的话,步瞻不禁一阵恍惚,煜儿要成婚了?是与哪家的姑娘?可是从前那位一直黏在他身侧、形影不离的戚家丫头?
就连步瞻自己都未发觉,想到这里时,他的唇角竟不禁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回忆起从前,在长明殿、在青行宫、在步家老宅时与煜儿相处的一幕幕,步瞻才惊觉——原来不知不觉间,那个孩子竟已经长这么大了。
而他与姜泠之间,也经历了太多、太多事。
步瞻将喜帖收下。
他的鸦睫轻柔,其中仿若蕴藏着几分小心翼翼。见他这般,姜泠同样也将自己的那一份喜帖妥帖地收好。待正过身子,她的手忽然被对方一把抓住,男人的手指冰凉,掌心处却有着微微的烫意。
“步瞻,怎么了?”
自从方才入院,姜泠便隐约感觉,对方有几分不对劲。
他好像……太过于紧张了。
姜泠抿了抿唇,带着些探寻,朝身前的男人凝望而去。
察觉到她的目光,对方也抬眸望了过来。幽幽一道冷风吹掀二人浓密的眼帘,扑面而至那道极淡的旃檀香气。
还有男人身上的草药味道。
姜泠察觉到,步瞻望向自己时的眼神,与以往相比,好像有些不大一样。
面对此等喜事,他不止是在为煜儿感到高兴。
男人手指修长,反而将她自己的手捏得极紧,像是在担心着些什么。
夏夜的雨将落未落,庭院内生起的寒风竟还有几分孤冷。喜珊瞧了眼天色,赶忙用手势招呼着他们回屋。
山雨欲来,风声满楼。
是夜,步瞻一身素白色清瘦的衫,走入她房中。
门窗紧掩着,就连那窗纱也从内严严实实地放下。夜风呼啸不进来,屋内的灯火却在明灭闪烁。偌大的步宅内本就没有几个人,清寒的月色撒下,这使得整个宅邸愈发寂寥无声。姜泠的手指、胳膊、她的整个身形都被人攥得极紧极紧,絮絮声息充斥在耳畔、驱之不去。
那天晚上,京都下了一整夜的雨。
……
只一转眼,便已到了帝后大婚那日。
皇族嫁娶之事本就不容马虎,更罔论此乃帝后大婚,如此普天同庆之事,京城内自然是好一番热闹。只是这几日雨水下得急,秋意也来得比往年更要早了些。大红色的灯笼高高挂起,整个京都上下,皆是铺天的喜色、满城的红妆。
“娘娘,落轿了。”
大红色的轿辇方一落,立马有宫人上前,牵过那正蒙着大红盖头的新娘子。
婚仪是在坤明宫举办的。
() 轿辇这一路而来,无处不是敲锣打鼓,贺声喧天。
步煜唯一一次脱下了龙袍、褪去了紫衫,换上了这般喜庆的红色喜服。前些日子,他一直与前朝老臣争论不休,臣子们皆提议道,此番不光是要立后,索性也将选妃之事一同置办了去。步煜在朝堂上与群臣争论良久,终于力挽狂澜、将此事压了下来。
“吉时到——”
少年唇角边挂着笑意,眉眼盈盈,温柔地望向正朝自己走过来的女子。
今日的卞玉,不是他的玩伴,不是他的臣子,更不仅是他的皇后。
她一身嫁衣,是他的妻。
是他唯一的妻。
自幼,步煜便痛恨步瞻选妃纳妾之行径。
在大婚之前,他特意带着卞玉去了一趟金善寺,除去了为请平安符,他当着卞玉的面、在菩萨面前起誓:
——他步煜,此生此世,唯求卞玉一人。
白首相携,不离不弃。
从未料到他会这般,莲花宝座之前,少女流下两行热泪。
她亦合上双手,仰头,向神明许愿。
“我戚卞玉此生此世,唯陛下一人。白首相携,永结同心,不离不弃。”
清风送来薄雾,徐徐拂至二人面上,带着兰花清香。
于这满室的喜红色中,步煜坚定地牵起少女的手。
前来婚仪者,大多都是朝中文武重臣。于那一片片熟悉的面孔中,步煜看到了自己的外祖父。
他是与外祖母一同来的,老人家两鬓斑白,留了很长的胡须,可看上去仍精神矍铄。外祖父的胳膊被外祖母与姜衍一同搀扶着,看着他成婚,老人眼眶湿润,那眼泪亦在眼眶中久久打转。
步煜抿了抿唇。
他微微抬首,环顾四周。
即便是蒙着一层大红盖头,即便是步煜并没有开口言明,但戚卞玉也知道,陛下这是在寻找何人。
少年目光朝席间宾客凝望而去。
他的目光如同一把尖刀,锐利地划开那一个个身位,就如此、不留任何遗漏地搜寻了好一阵,步煜还是没有如愿看到那一对身影。
少年低下头,有些失落。
像是一只被人丢弃了的、可怜巴巴的小狗。
见他如此委屈,戚卞玉瞧着也心疼。
于是她攥紧了身侧少年的手指,以温柔地声音唤道:
“陛下,吉时到了。”
吉时已到,接下来便是拜堂。
该拜堂了。
步煜垂眸,在心中想。
该拜堂了,该……拜堂了。
都到拜堂了。
他们……还没有来。
他们不会来了。
这么重要,这么重要的日子,他们两个人——他的父亲母亲,都不会来了。
也不知是这满室红光映照着,还是他的眼角本就泛着红。
戚卞玉只感觉到,身侧少年的手抖得十分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