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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怀着心事回了步府。
因这一路上忧心忡忡,她集市逛得也不甚尽兴。步瞻方一下衙回来,便看见正坐在屋中闷闷不乐的女子。她不知是在思索着什么,一时竟连桌上的饭菜都忘了吃。见状,男人解下氅衣,坐至饭桌前。
“今日怎么没用晚饭,是饭菜不合胃口么?”
姜泠摇了摇头。
非也。
自从她嫁过来后,步瞻将这里的一切都打点得分外周到,也不知他是从哪里知道的她的口味,听云阁的小厨房,顿顿做的都是她爱吃的饭菜,竟比她从前在姜府所吃的还要合胃口。
姜泠自然是不敢与步瞻说自己的心事的。
她不说,步瞻自然也不会强迫她。只是趁着她不注意,男人将绿芜叫到一边儿L。
那小丫头害怕步瞻,没一会儿L,便将在集市上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同步瞻说了一遍。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重活一世,他并没有主动去联系袁禄。谁料想这几天,对方竟是主动来找他了。
然而这一辈子,步瞻却没有什么夺位称帝的想法。
上一世,他得到了太多,失去了太多,同样也看透了太多。
所有的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在那一道靓影面前,全然幻化成过眼云烟,一点儿L都不重要了。
他如今只想与姜泠一起,将日子过好。
是夜,他早早地来到听云阁。
姜泠方歇息下,还未入睡呢,便听见“吱呀”一道推门声。她不用回过头,迎风传来的旃檀香气已然暴露了来者的身份。对方见她睡着,也没有点燃一侧的灯盏,借着皎洁的月色将身上的氅衣脱下,轻轻搭在另一边。
松软的床榻微微一陷。
姜泠能感觉到,对方在自己的身侧躺了下来。
今日集市上听到的那些话语让她疲倦的同时,也令她感到几分畏惧。姜泠所幸闭起眼,装睡起来。
她背对着步瞻,却是正对着窗牖。今夜窗纱未掩,月色森森,将少女原本瓷白的一张脸映照得愈发煞白。
片刻之后,自耳畔传来低低一声。
“睡不着么?”
姜泠缩了缩脖子。
既已被步瞻发现,她索性便不再继续往下装。少女咬着唇,轻轻点了点头,下一刻身后的男子已伸出手,将她的身形环抱住。
温和的旃檀香气,连同那皎洁的月色,将姜泠瘦小的身形紧紧裹挟住,有这么一瞬间,她忽然觉得有些难以呼吸。
不等她开口回应,耳畔又落下来一句。
“明日我们去金善寺吧。”
步瞻问得认真。
听这语气,丝毫不像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金善寺?”
她疑惑。
“去那里做什么?”
步瞻的声音缓缓,在这黑夜之中慢条斯
理地弥散开来。
“听闻金善寺左院,乃是世人求得姻缘的风水宝地。在那里有一棵号称活了前年的姻缘树,树枝上系满了红绸带。若是遇见了心仪之人,只要将两个人的生辰八字全都写上去,姻缘树便会显灵,保佑绸带上的两位,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
姜泠的心忽然跳了一跳。
“姜泠,”步瞻将她抱紧了些,他的声音诚挚而认真,“我想与你一起去那里,将我们的生辰八字挂上去。”
闻言,姜泠又是一愣。
步瞻说什么?
她可是听错了?
在姜泠的印象里,对方一直都是冷酷无情的上.位者,他从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不相信神佛,只相信自己。
而如今,那个男人却柔情脉脉地抱着她,温热的气息游逸在她的后颈处。
他说,想与她一同去金善寺挂红绸带。
他说,他步瞻想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
去金善寺的那日,京都下起了蒙蒙细雨。
金善寺坐落在半山腰,步瞻一手撑着伞,一手小心翼翼地牵稳了姜泠的手,生怕她因不留神而摔倒。
如此一路牵着,不知不觉地,她的掌心已然多了一层细汗。
在住持的引导下,二人于绸带上写下自己的生辰八字。步瞻平日的字迹较为飘逸奔放,似乎是为了与她更相配,男人特地写了一手端正的簪花小楷。又因是怕绸带上未干的墨迹被雨水晕染,二人在一侧候了许久,才唤来住持。
所幸雨下得并不是很大。
淅淅沥沥的雨珠串联成线,迎风拂于人面上。雾丝丝的水帘子,让人体察到隐隐的寒意。
住持冒着雨,将红飘带挂上去。
步瞻在下面撑着伞,同那僧人道:“麻烦住持挂高些。”
——挂高些,以后的路便更顺些。
似乎有清脆的女声顺着微冷的寒风,从记忆中汹涌而来。
挂完了绸带,二人走下山。
从昨日开始,姜泠便一直忧心忡忡的。方才在金善寺中,也没说过几句话。就在他以为会一路无言之时,忽然,身旁的少女侧了侧首,朝他望了过来。
男人立马停顿住步子,与她对视。
片刻的犹豫过后,只见她抿了抿唇,终于将满腹忧心问了出来:
“步瞻,你……你会造.反吗?”
问这话时,山中忽尔刮起一阵料峭的寒风,卷起二人素净的衣衫。迎面而来一道温和的旃檀香气,紧接着便是他的话语。
“你想要我造.反吗?”
她愣了愣,没太明白对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