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与你谈一谈,杰森。”

被红头罩打扫得整洁干净的安全屋内，桌面上还摆着罗宾顺手帮他带过来的泡芙。而骑士盘腿坐在病床上，抬头紧盯眼前被自己默许进入房间内的熟悉身影。

许久未见的再次相处,两人之间的气氛都有些僵硬，但却比预想中的还要好太多太多,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争吵与殴打，好得……不仅是布鲁斯，就连骑士都开始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是不是该发疯，然后大吵大闹把东西摔砸,再让对方滚远点。杰森居然还能这样自嘲地思考这种事情。

然后发现这样对他而言其实没有什么必要性,那也太难看，他的确认出来对方是谁，在听见声音,在第一眼，也在听见红罗宾提前的之前就有一种预感。

然后无法否认的，阿卡姆骑士感到欣喜，因为布鲁斯的确找到他了，这一次布鲁斯的确找到他了。

就像是最后那道难以愈合的裂口也被人笨拙却小心翼翼地填补,虽然还是歪歪扭扭，但也勉强能够容纳进些东西,而不是让一切都如流沙般漏掉,什么也抓不住。

沉默蔓延,骑士想了想，准备开口讲个地狱笑话调节氛围,做第一个打破这种氛围的人时，布鲁斯却更快开口。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杰森能够敏锐分辨出对方可能又是一晚没睡,然后在终于做出决定时甚至没来得及垫点东西进肚子，就急急忙忙跑过来。

如果是玩家，那肯定已经被饿得滋哇乱叫了，思绪突然飘忽，想到了自己身上的问题。

其实他也看得见对方衣服上那些褶皱与破损，沾上属于清晨的水珠与东区泥泞地面的尘土。

他没有穿着蝙蝠侠的制服，这或许也算是骑士没有直接应激的原因之一。

“我很想念你，杰森。”

在沉默的时间里布鲁斯想到很多，想说更多，快要出口的话语在心里不断删删减减，迟疑地不断更换措辞。

想要询问最近骑士过得究竟如何，又想告诉对方自己究竟有多爱他，他希望能带着对方一起回家，回到原生宇宙与那座韦恩庄园。

但也做过最糟糕的假设，骑士或许不想见到他，或许见到他之后的反应还不如别相见，或许两个人会在刚见面就剑拔弩张大打出手。

可即便如此，布鲁斯还是想要与骑士面对面地坐下来，好好相处，好好谈些什么。

他已经错过太多了，失去过太多次了，所以就算这一次仍会被自己搅得一团乱，处理得一地狼籍，布鲁斯也要走到阿卡姆骑士的面前。

但不再是以蝙蝠侠的身份，只是一位苦苦寻觅孩子许久的父亲。

“我很庆幸，很幸运，我其实并没有办法确认真的能够找到你。”

“更可能是永远迷失在无数，无数个多元宇宙内，或许在哪一天就会死去。”

“但哪怕已经知道这是一生都追寻无果的可能性，但我仍想要再见见你。”

因为一

个荒唐的理由踏上这堂旅途，难道他就不知道最可能的结果是什么吗，难道他不明白为什么夜翼会那样愤怒地想要阻止他吗，他当然知道。

他的长子，迪克，也是那座城市蝙蝠披风的继承者已经不想再继续失去家人。

就像是往无底的绝望深渊里填进去自己的弟弟，然后还要再填进去父亲吗。

找到的希望太过渺茫，所有人可能永远等不到布鲁斯回来的一天。

曾经得到视差魔的警告之后，他难道不知道继续走下去会发生什么吗，他真的可能每一次都躲过梦魇骑士团的对黑暗多元内的注视吗。

在被漫长的追杀中，他最凶险的一次是差点死于狂笑手中。

但因为暂时停留的那个宇宙本身就是有上浮的可能性，所以他也抓住了那根垂入地狱的蜘蛛丝。

布鲁斯温柔的蓝色眼睛注视着缓慢从病床走到他的对面，却也带着伤势的儿子，蓝色里更深邃，却也更纯粹，有漫长路途中沉淀许久的各种情绪，但更多只是专心致志看着失而复得的骑士。

骑士感觉喉咙过于堵塞，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份，难得被清楚表露在自己面前的爱意。

以自己死亡作为调侃的笑话突然让他兴致缺缺，也不想说。他也在看着对面的年长男人，对方的两鬓也已经染白，这让骑士现在才察觉对方的确是在缓慢的老去。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他比红头罩更加年轻，那么他的蝙蝠为何比这里的蝙蝠侠看起来更加苍老呢。

他究竟死亡了多久？

布鲁斯究竟找了他……多久？

“你看起来真糟糕。”

骑士说。

“没关系，不会比找不到你的时候更加糟糕了。”

布鲁斯忍不住露出一个笑，真心实意如此回答着。

或许是许久未见的生疏与僵硬终于被打破，连同那惨烈的生死相隔都终于被跨越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