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珰扭过头来,谈雪案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痒。”
借着调亮了的灯光,余珰和童珍看清谈雪案现在的样子,脖子上大片的红疹子,手臂和小腿上也是,余珰大骇,一步跨过去掀起谈雪案的衣服下摆,肚子上也是红疹子,又察看后背和胸前,都一样,全是红疹子。
“呀,你这,蚊子咬的吗?”余珰手忙脚乱的。
“下午我去玉米地了。”谈雪案老实回答。
童珍已经从柜子里取了药酒出来,“那玉米地是你能去的?老爷子皮糙肉厚的,你跟着去做什么?”
余珰接过童珍手里沾满了药酒的纱棉布,仔细地涂在谈雪案身上。
谈雪案把上衣脱了,他身上整片整片的红疹子看得人害怕,他自己习惯了,见怪不怪,只是药酒的味道不太好闻。
“哥哥怎么了?”江鹜从厨房里出来,他目光将谈雪案的全身扫了一遍。
余珰:“应该是下午钻了玉米地弄的,雪案从小就这样,皮肤不能接触那些花花草草的。”
“阿鹜会这样吗?”
江鹜摇摇头,“我不会。”
“疼吗?哥哥……”江鹜还一瞬不瞬地盯着谈雪案,“你疼不疼?”
擦到颈后了,谈雪案低下头,他看不见江鹜的表情,只单纯回答了他的问题,“不疼,只是有点痒。”
余珰看见江鹜板着脸,表情严肃,忍不住笑出声来,打趣道:“阿鹜是不是在心疼哥哥啊?没事的啊,明天早上,哥哥就好起来啦。”
“哥哥经常这样?”江鹜伸出手指摸了摸谈雪案的肩膀,长了红疹子的皮肤滚烫。
谈雪案被他凉了一下,撩起眼,只是还没来得及让江鹜别乱摸,余珰就在后面接着说话了。
余珰:“雪案皮肤比较敏感,跟很多东西都不能直接接触,不然就会长这样的红疹子,倒也不是经常这样啦。”
江鹜自告奋勇,“我可以保护哥哥!”
“保护哥哥?”余
() 珰惊讶,随即发笑,“那你可就要多吃点饭,才能快快长大、长肉,变得强壮了才能保护哥哥啊。”
她巴不得看见两个小孩关系好,虽然她现在能看出来都是江鹜一个劲儿地主动,但只要雪案没有表现得特别抗拒就行。
她的小孩她了解,雪案只要没做声,就不是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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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谈雪案和江鹜躺在同一个房间里,但不是在同一张床上。
擦了药酒过后,身上的疹子没那么红肿,也没那么痒了,但谈雪案睡意寥寥,乡下老宅隔音不好,虫子青蛙的鸣叫声不断传进来,不过并不吵闹。
他翻了个身,朝向江鹜床铺的方向,一转过去,他便吓了一跳——江鹜的姿势和自己一样。
发现跟哥哥居然如此有默契的江鹜粲然一笑,“哥哥,你也睡不着吗?”
谈雪案:“…还好。”
“那我陪哥哥说说话。”江鹜在床上动了动,靠床沿更近,离谈雪案也更近,“哥哥你身上还痒不痒?”
谈雪案:“不痒。”他看不清江鹜的面容,只能勉强看见江鹜盖着被子的身形轮廓,但他总觉得江鹜的眼睛在闪闪发亮。
“哥哥,你想听我小时候的故事吗?”江鹜手搭在枕头上,小声问道。
谈雪案不知道自己应该说想还是不想,他也不知道自己想不想,他只是觉得没必要知道,因为他已经从谈清晖那里了解了一些。
“爸爸跟我说过。”
江鹜:“那叔叔有没有和你说,我妈妈经常打我?”
他语气中听不出难过,反而有一种讲故事讲到有悬念的地方,想要吸引人继续听下去的兴奋感,甚至稍显轻快,“妈妈说我是外星人,每次她觉得我是外星人的时候,都会把我绑起来打一顿,因为她觉得外星人本性邪恶,她要将我体内的邪恶驱赶出来。”
“但是妈妈也会向我道歉,每次她打完我,都会给我做曲奇饼干。”
谈雪案听见江鹜吸了吸鼻子之后,才继续说:“妈妈杀死爸爸的那天,我就在旁边,妈妈拽着我,让我看着她杀死爸爸。”
“爸爸死后,妈妈被警察叔叔抓走了,过了两天,哥哥你的妈妈,就是姨姨来把我接走了,因为除了叔叔和姨姨,没人要我。”
“虽然我跟哥哥以前没有一起玩过,但是我见到哥哥的第一面,就感觉到很亲切,我觉得哥哥是个很好的人。”江鹜一字一句说,他目光炯炯地看着谈雪案,“妈妈以前不让我交朋友,因为她说外星人不可以跟人类小孩玩,大部分时间,我都被她关在房间里。”
江鹜:“所以,我要是有什么地方让哥哥不高兴了,哥哥一定要告诉我。”
“嗯。”谈雪案静静地听完,关于江鹜以前的遭遇,他都是从谈清晖口中得知。
江鹜说的这些,他不知道,却并不感到惊讶——江鹜的妈妈在自己死后也出现过,就出现在江鹜继承谈家后的第二天,最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从谈氏对面的大楼上一跃而下,
摔成一滩血泥。
江鹜妈妈那个人,
神智分明有问题,
但医院却查不出问题,所以不论她做出什么,谈雪案都不觉得奇怪。
可怜的是江鹜,作者给了他一个悲凉凄惨的童年,在书里,江鹜尚且可以享受到主角的待遇,可如今,江鹜失去金手指,他只能靠他自己了。
但即使如此,谈家也仍是收养了他,余珰和谈清晖会给他提供一个普通家庭供给不起的教育环境与生活条件。
这已经算是足够幸运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连窗外的杂音都小声了下来,谈雪案翻了个身,面朝墙壁,他将被子盖过半张脸,淡淡道:“江鹜,我困了,睡觉吧。”
过去了一会儿,谈雪案的背后响起江鹜的声音。
“哥哥晚安。”江鹜的声音一点都不介意哥哥压根都没回答他讲述的“故事”。
又过了几秒钟,谈雪案听见被子发出的窸窣声,江鹜的声音低低的,“睡着了吗?”
“哥哥,我能跟你一起睡吗?我怕黑。”江鹜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谈雪案这时候终于回答了,“不可以。”
江鹜怕不怕黑他最清楚,江鹜不怕。
虽然谈雪案拒绝了,但谈雪案还是听见了旁边那张床的被子被掀到一边,接着是穿拖鞋的动静,知道江鹜自作主张爬下床,谈雪案忙翻身坐了起来。
昏暗的面前,出现一只黑毛红嘴的......鸭子,乍看看不清,像是黑天鹅,但天鹅没这么敦实。
鸭子玩偶只有掌心那么大点儿,用钥匙扣串着,江鹜蹲在床边,"哥哥,生日礼物。”
小小的黑鸭子在空中一荡一荡,迟迟没有人接走,江鹜不气馁,“哥哥,我现在还小,我以后会给你越来越多,越来越好的礼物。”
江鹜声音低低的,消融在黑暗里,一阵接着一阵,让谈雪案莫名产生一些熟悉感,“我会努力学习,做个好人,报答哥哥的...养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