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谈雪案想不出十分具体的形容词形容自己跟江鹜的关系,也没必要跟外人说,“他是我父母朋友的孩子,我们的上一辈之间关系很好。”
目前来说,仅此而已。
莫比斯了然地点点头,“但江鹜好像很喜欢你?”
谈雪案:“……还好。”他又不是机器人,他当然能感知到江鹜对自己的喜欢,但谈雪案却感觉这份喜欢让自己感到有些火烧火燎的痛。
小男生的拒绝交流写在了脸上。
一开始,莫比斯以为谈雪案的性子是冷,相处久了,才发现是静。
他会笑,会主动跟人说话,脸上也会出现各种各样的表情,但外界无法撼动他本身决定的分毫,即使发生任何事情,他好像都不会大惊失色,静静地接受,静静地转化,再静静地修复与成长。
很厉害的小朋友,莫比斯想道。
“那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我应该是从明天开始休息,大年初四,我会来继续跟你上课,还是照例,一周五节课。”莫比斯站起来,把书一本一本放进背包。
他目光匆忙扫过谈雪案纤丽的脖颈,“雪案,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谈雪案托着调色盘,略微侧脸,“谢谢,也提前祝您新年快乐。”
听着身后的门被轻轻带上,谈雪案托着调色盘的手慢慢放了下来,他手背靠住膝盖,有些感慨,“这么快就过年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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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楼,莫比斯撞上在客厅做奥数题的江鹜,他步伐略一停顿,接着便是猛地加速往外冲。
不知怎的,莫比斯感觉江鹜所盘踞的地方,连空气中的气压都比别的地方要低许多,令人心头憋得慌。
“莫比斯老师,下午好。”在莫比斯的手将将触上门把手的时候,江鹜的声音就在他的身后响起。
莫比斯却松了口气,因为声音是出现在他的身后,不是出现在他耳边,那也太吓人了。
本着基本的礼仪还需保持,莫比斯拎着包转身,“阿鹜,下午好。”
“我看了您最新的作品,您将它授权给了K.Y展览馆,您给它命名为——光影下的少年。”江鹜面前摆着一本讲解奥数的习题册,他坐在地毯上,像一只精美过分的人偶,因为说话时他的面部肌肉走向过于对称,表情又生动得有几分令人感到不适,或许也只有莫比斯感到不适,尤其是江鹜在提到《光影下的少年》这副作品时。
莫比斯浑身像是被冰霜一层又一层地给死死包裹主,冻得他五脏六腑都停止了工作。
江鹜托着腮,手里的笔转得飞快,“你把哥哥画得好漂亮,但其实你不知道,我哥哥少年时,会比你画中的更漂亮。”
他微微笑着,直到莫比斯夺路而逃。
窗外天光逐渐暗下去,江鹜在习题册里挑出几道题手抄到作业本上,准备拿去问哥哥,他昨天没能跟哥哥说上话,今天一定要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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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只画到了三分之一,
窗外便彻底黑下来了,
谈雪案伸了个懒腰,放下调色盘和笔,打算今天的学习到此为止。
Lily在门外询问是否可以开饭。
谈雪案回头,“开饭吧,我洗个手就下楼。”
厨房今日做了海鲜烫饭,两个小孩子都还没到胃口大开的青春期,饭量不是很大,其他菜式准备的都是小份菜。
在口味上,也是保证桌子上不出现谈雪案不喜欢的蔬菜和肉类,江鹜的口味在其后考虑。
不过好在,江鹜的口味跟谈雪案差异不大,所以厨房的工作仍旧能轻易进行。
两份小砂锅烫饭,一人一份,鱼虾贝壳类都有,加了笋与百合,鲜香爽口。
只是刚从灶上下来,饭还咕噜噜冒着泡泡,烫口。
谈雪案先往嘴里喂着其他刚好入口的菜,江鹜坐在对面,大口大口吹着勺子里的饭,脸在浓浓的热气后面若隐若现。
“哥哥。”江鹜在对面出声,“我有几道数学题不会,哥哥可不可以教教我?”
谈雪案眼神都没给江鹜一个,“你不是有老师的联系方式?”
江鹜:“……老师过年了。”
谈雪案捏着一只天妇罗炸虾,沾了点松米汁,虾肉鲜香,外面裹着的一层炸得酥脆,他喜欢吃天妇罗,吃了心情会变好。
“好吧,等会带着你不会的题目来我房间。”他吃完了虾,又拿了一块大蛤肉,空气中盈满了油炸物的香腻味道。
“谢谢哥哥。”江鹜朗声道。
待到烫饭温度差不多了,他才开始往嘴里喂饭。
不过最后也没吃完,他炸物吃得太多。
他起身回房间时,江鹜还在捡自己的剩饭,“…十点之前来我房间,过了这个时间就别来了,我要休息。”
“好的哥哥。”江鹜满头大汗的回答,他其实有些撑了,但也不是吃不下。
谈雪案往前走了几步,实在是没忍住,又走到餐桌边上,蹙起眉心,“江鹜,你晚上吃这么多,能消化吗?”
江鹜抬起头,“哥哥也吃了很多油炸食品啊。”
谈雪案呼出口气,转身离开了餐厅。
他走后,江鹜还在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着饭,他身后的张影微微躬下背,“吴管家下午跟我说,元宵节那天家里许多人都要放假回家和家人团聚,所以可能没办法给你准备一场很好的生日会了,可能只有值班的打荷小哥能煮碗面……”
张影已经有些说不下去了,据她所知,江鹜原本的家庭条件不算差,如果是在自己家里,生日必定不会如此冷清,无人庆祝与关注。
“张小姐,”江鹜慢慢将勺子放下,他眼神看着正前方,“你知道,我的生日是谁的受难日吗?”
张影了然,“肯定是你的妈妈啊。”
“不是她,是另一个人。”江鹜摇了下头,“张小姐,麻烦你去跟吴管家说,我不过生日,我不需要生日会,也不用给我煮面,谢谢
他,谢谢你。”
张影哑然。
谈家别的人不知道,都只当江鹜是个小孩儿,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像个影子一样跟着谈雪案。
可她是日日跟着江鹜的人,她觉得江鹜只有偶尔才会表现得像个小孩子,这些偶尔的情况基本都只出现在谈雪案眼前,其他时候,他沉静阴冷得像块深井里的顽石。
“可是……”张影欲言又止。
“张小姐,我永远都不会过生日的,让我把这几口饭吃完吧,我吃完了还要去哥哥房间里学习。”江鹜重新拿起勺子,他用力将砂锅里剩下的几口饭重重捣进嘴里。
张影甚至听见了勺子撞到牙齿的声音,她感觉自己的牙齿都跟着发酸,忍不住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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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雪案沐浴过后,穿着白色的纯棉睡衣坐在课桌前看书,他大学修的金融,不是他喜欢的专业,但他干一行就干一行,学习时也用了几分心。
如今已经不再受剧情控制,他自然也不会去再选不喜欢的专业,他这些时间一直在看人物传记,不管是谁,名气大小,作品传播的广度,他们的人生似乎都坎坷重重,不过后来的人总结,会用“不平凡”作为形容。
他变得平和许多,不再受控制的剧情,不再受强迫的角色,都再未曾让自己身处书里那些糟糕的境况。
唯一不变的是,他养大的江鹜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跟在自己身后。
八点半,房间门被敲响,江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哥哥,你睡了吗?”
谈雪案打开门让他进来。
他没再坐在课桌前,让江鹜坐,他自己则盘腿坐在床上,床头灯灯光从谈雪案背后笼过来,温柔至极,“哪道题不会?”
江鹜搬着椅子挪到床边上,他上身趴在床上,借着光,把本子上的题目给谈雪案看,“求这个长方形的面积,对角长32厘米,长宽比4:3。”
这样的题目,谈雪案看几眼就得到了答案,他把本子拿到膝盖上,将公式列得很详细,总共也就两分钟,他把本子递给江鹜,“能看懂吗?”
不等江鹜说话,他已经低头开始演算第二道题,并且说道:“列出来你还看不懂,出去就别说我是你哥。”
江鹜带来的五道题,七分半钟,全部被得出答案,还不仅仅是答案,步骤也一一罗列,谈雪案盖上笔帽,“回房间自己去悟。”
“谢谢哥哥。”江鹜没能成功多磨蹭一会儿,抱着练习本,沮丧地离开了谈雪案的房间。
他走时,顺手带上谈雪案房间的门,门一被关上,谈雪案的影子慢慢缩起来,他肩膀和背一块微微收拢。
谈雪案要是看不出来江鹜眼里的渴望和希冀,那他就是眼睛盲了。
他不想再做什么好哥哥了,但江鹜一如既往。
他感到有些厌烦,却又还有一些欣慰与庆幸。
欣慰江鹜一如既往,又庆幸江鹜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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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那天,谈雪案与余
珰和谈清晖打了一通视频电话,他们问的一些幼稚的问题,比如“有没有乖乖吃饭啊”“有没有乖乖睡觉啊”“跟江鹜一起要好好相处哦”,谈雪案都挨着回答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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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
“还好。”
余珰跟谈清晖对视一眼,自己的孩子,当父母的最了解不过,谈雪案的肯定就是肯定,比较委婉的回答就是否定。
谈清晖凑近了镜头,“没关系啊,相处不好也没关系,慢慢来,这才多久啊。”
余珰也附和,“感情要慢慢培养嘛。”
“就算做不了好兄弟,也要做好朋友嘛。”
“怎么样也不可以成为仇人啊,你们又没有什么血海深仇,对吧,只是还不太熟悉而已。”余珰敲敲手机屏幕。
“我让助理送了些过年穿的衣服到家,下午的时候应该就到了,吴管家那里有烟花,晚上可以去找他要。”
“好啦,我跟你爸爸要睡觉去了,宝宝亲一口。”余珰将脸贴到镜头上。
谈雪案毫无动作,坐了一会儿,他手指戳了一下平板的屏幕,把电话挂断了。
他脸皮薄,做不出这样的行为。
刚挂电话没多久,江鹜拖着一个大纸袋从门外进来,“哥哥,有人送来了衣服。”
那纸袋子有江鹜一半高,江鹜拖得异常吃力,谈雪案站起来,“你可以找人帮忙。”
江鹜费劲把衣服拖到了客厅中间,他喘着大气,“没看见有人。”
谈雪案抬眼看向院子里,院子里有人在浇花,水声哗哗的,有人啊。
见谈雪案在四处张望,江鹜也跟着看了看,他轻声开口,“哥哥,有人,我喊了,没人过来帮我,我自己也可以,你看,这不是拿进来了。”
被欺负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谈雪案没做声,说难听点,他活该。
不过谈雪案觉得江鹜心还是蛮大的,被孤立了也还是兴高采烈的,刚刚的不快转瞬就忘,他弯腰在袋子里把衣服一件件拿了出来。
每件衣服上都挂有便签,他仔细辨别。
“这是哥哥的。”
“这是哥哥的。”
“这是哥哥的。”
“这是我的。”
“这是哥哥的。”
“这是哥哥的。”
“这是我的。”
“这是哥哥的。”
“这是哥哥的。”
“这是哥哥的。”
“这是哥哥的。”
“这是我的。”
“这是哥哥的。”
“…”
谈雪案:“…你一定要念出声?”
“我怕弄错了。”江鹜把衣服分到两边。
谈雪案的大大的一堆,总共有四五套,江鹜是两套,纸袋的最下方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祝小少爷新年快乐。
下面还垫着昂贵奢华的巧克力礼盒。
江鹜把纸条和巧克力一块拿出来递给谈雪案,“哥哥,都是给你的。”
江鹜除了两套衣服,什么都没有,不管是祝福还是巧克力,余珰跟谈清晖应该也没有给他打视频电话。
谈雪案低头想了一会儿,从礼盒里抠出两颗巧克力丢给江鹜,“拿着,给你的新年礼物。“
礼物有点随便,但也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
当做对江鹜的一个安抚,毕竟才七岁,要是闹起来,他还得哄小孩……
江鹜微微错愕过后,从沙发上把巧克力捡到手心握着,他的眼睛慢慢发红,连眼白都晕了一层淡红色。
手里捏的好像不是巧克力,而是两块滚烫的炭石,他整个人都即将为这两颗巧克力开始融化,融化,最后变成一滩甜得发腻的糖水。
谈雪案喜欢甜食,正想拆一颗巧克力尝尝味道,眼前就扑过来一道身影。
“吧唧”
谈雪案的脸猝不及防触到一道微凉,江鹜亲了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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