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发出一阵悲怆的哭喊,“家秀!家秀!!!”
他们后排的郭洋按住他,“冷静点,你一直拉着她的手吗?刚感觉到她不见了吗?”
中年男人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放开我,我要去找家秀!”
“冷静!”郭洋直接甩了他一巴掌,“她已经死了,你要是不想死就好好想想是怎么回事!”
那一巴掌非常响亮,中年男人脸都被他打偏了。
剧烈的疼痛让中年男人稍微冷静下来,他哭着弯下腰,颤抖着在地上摸索,捡起刚扔出去的东西,按在脸上哭了起来,哭声不大,呜呜咽咽,被哽得断断续续,悲凄绝望。
夏白没看错,那确实是一只断手。
电影中中年女人的尸体少了一只手,鲜血从整齐的断面向外涌,不知从哪里链接了屏幕,在屏幕下方滴滴答答地流淌下来,和5号壮硕男的鲜血一起向座椅这边流。
郭洋不因他的悲痛而停止追问,他们都知道,目前只有中年男人这里可能找到线索。
5号壮硕男人是一个人来看电影的,他独身坐在边上,那时候他们又都不知道人还会死在电影里,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是怎么消失的。
中年男人和中年女人挨着坐,从那只手来看,很有可能他们是在看到壮硕男人死在电影里后,就一直手拉手。
更重要的是,他们看起来像是夫妻,应该对彼此非常熟悉,可能会发现其中隐秘的规则。
死人太快了,距离壮硕死在电影里还不到二十分钟,这就又死了一个人,他们必须尽快弄明白其中的死亡规则,不然很可能会全军覆没。
郭洋:“大叔,你听我说,游戏中死亡一定有触发规则,你好好想想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中年男人一直摇头,这个否定意味的动作成了他对抗所有一切的下意识反应,“我没发现……”
郭洋不放弃地继续问:“你仔细说说,从5号死到你发现她不在了这一过程的所有细节。”
见他没反应,郭洋用力晃了一下他,“快说啊!”
“他死了,我就一直拉着她的手,紧张地看电影,有、有汗水,不知道是谁的,刚才我忽然感觉、感觉就家秀的手特别凉,转头一看,就、就只看到一只手了……”
郭洋难以接受,不放弃地问:“全程没什么异常?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中年男人又摇头,“你让我们好好看电影,我们就一直紧盯着屏幕看电影。”
郭洋难以接受地坐了回去。
“这部电影中的某些情节和画面,有没有和她关联性很强的?”一道微哑低沉的声音从夏白右前方响起,来自8号男人。
夏白大脑像是被撞了一下,慢慢转动起来,分析起他们死亡前后电影里的情节。
中年男人怔了一下,泪水还在向外流,摇头说:“没、没有,没有和她相关的,没有。”
郭洋好像忽然反应了过
来,厉声问:“真没有?这可关系我们所有人的命,你如实说了,我们才能想办法通关。”
“没有!没有,我都说了没有!”中年男人变得极为悲愤,一把拍开郭洋的手,“难道你要我瞎编吗!”
他动作激烈,座椅扶手上的爆米花惨遭牵连,撒了一地。
夏白之前就注意到他们的爆米花。
5号放映厅只有马尾女生和这对中年夫妻带了爆米花,但是他们的爆米花不一样。
马尾女生的爆米花是在电影院买的,典型的爆米花和可乐的搭配。
中年夫妻的是用一次性纸杯装的。
爆米花用塑料袋装在女人的包里,坐下后把它们分装到两个纸杯里,两人一人一杯。
察觉到异常后,马尾女生的爆米花早不知道哪里去了,他们的爆米花还好好的,直到刚才被男人剧烈的动作扫落,焦黄的爆米花飞落一地。
看到滚落在脚边的爆米花,他忙伸手去捡,他的腿脚本来就不方便,匆忙中跌在座椅上,伸手胡乱地捡四散到各处的爆米花,捡起来几个全沾了血,他看着它们,又崩溃地哭了起来。
荧幕上开始回放女人的死亡过程,听着她的哭喊和求救,中年男人扶着椅背一瘸一拐走向荧幕,嘴里一直念叨着女人的名字。
“家秀,家秀……”
幕布上被血染红的范围越来越大,模糊了观影人的视线,女人的血透过屏幕向下流。
有一种用恐惧摧毁人内心防线的酷刑,是蒙住人的眼睛,让他听自己血滴下来的声音,对于中年男人来说,不停地滴答的不是他自己的血,但也是摧毁他的酷刑。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悲怆地哭喊着女人的名字,踉踉跄跄走向她。
眼看他即将碰到荧幕,忽然痛哼一声,跌到了地上。
看到他后背的飞刀后,郭洋立即转头看向右后方坐在第六排边缘的两男人,“谁干的?你们在做什么!”
夏白注意到,那两个人中的一个向他这边看了一眼,才说:“你那样和气地跟他说,是问不出来什么的。”
“放心,死不了。”他的声音嘶嘶哑哑,带着恶劣的笑意,“啊哈,死了也好,他这种蠢人一看就是会被拉进电影杀死的,那他死了血会染红幕布影响我们看电影,还不如死在电影外。”
他慢慢站了起来,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个人,眼神冰冷如蛇,好像也想提前把他们解决掉,省得死在电影中,血糊住屏幕,影响他看电影。
“其实到目前为止,这个游戏的玩法已经很清楚了。”他笑了一声,看向一直忙前忙后组织大家的郭洋,看不到他的脸,也能听出他笑声里的嘲讽,仿佛在嘲讽他站出来领导,却一无所成。
“真相没那么复杂,很显然只要看完电影,弄清真相就行。游戏的难度就在于很难看完电影,一方面会有人死在电影里,另一方面,死在电影里的人血会把屏幕染红,让其他人看不清电影,就会错过电影里的真相。”
他
也是老玩家。
夏白转头看向他,游戏让他们理清电影中的故事逻辑,普通人也只会跟着说电影逻辑,他却直接说“真相”,只有老玩家才知道普通地图的本质是找真相。
何况,他没有一点新手对郭洋的敬畏,甚至有点瞧不起他。
“你想弄清楚他们为什么会死在游戏里,找清楚死亡规则,这也算重要,可是你忘了最关键的是要看电影。”他指着荧幕,“你看看,再这样让蠢货们死在电影里,我们还能看完吗?”
“很显然,要想通关这场游戏,我们需要先内部筛选清理一遍。”
郭洋愣愣地站在原地,“你、你是圣游公会的人?”
新手可能不知道圣游公会是什么,夏白在花昊明那里听过。圣游公会认为游戏是在帮人类自我进化,应该让游戏自由蔓延,甚至他们会帮游戏做“人类筛选”,淘汰人类劣质基因。
夏白转头看向这位圣游公会的老玩家,屏幕中的红光落在他眼角,透出一丝疯狂。
他又看向郭洋,忽然觉得郭洋刚才也没有电影没开始前冷静了。
就连自己,好像也看得有点上头。
“圣游公会,古全昆。”6号男人摊手道,毫不隐瞒。
郭洋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他的眼形很漂亮,漆黑的眼眸微微颤抖了一下,在黑暗中泄出一点惶恐。
古全昆一开始薄薄的嘴唇上还带着笑,以为他是怕了他,有些得意,很快他意识到郭洋不是在怕他,也不是在看他,他视线的落点在他旁边。
喉结滚动,一滴冷汗从他额头上渗出。
不用转头看,荧幕上的电影已经告诉他是怎么回事了。
岛上的野蛮人报完仇,拖着死去的人回到他们住处,他们是吃人的,这些人会怎样不言而喻。
仿佛是为佐证这一点,电影镜头回扫他们吃饭的地方,烤肉架子上是一个肚子破裂的人。
正是古全昆的同伴,那个微胖的7号男人。
此时已经莫名死了三个人的5号放映厅,所有人都说不出话。
他们好像能闻到电影里肉烤焦的可怕气味,来自于那个像猪一样被绑在烤架上的人。
这个只有十排座位的小放映厅里,血腥气更浓了,浓到熏人。
鲜血可能已经流到了他们脚下。
“啊!啊啊啊!”接连看到三个身边的人惨烈地死在荧幕里,那个马尾女生终于在踩到鲜血时崩溃了,她踩着鲜血跑到门口,用力地拍门,声音带着哭腔,“放我出去!求求放我出去!”
放映厅里的人对此什么都表示都没有,他们知道没用,或者已经见惯了这种情况。
他们盯着血色荧幕,上面开始回放古全昆同伴的死亡。
几个岛民追着他跑,他的力气非常大,把这个几个野蛮人全都打跑了,就在他松了口气的时候,他身边的湖里冒出一个女鬼。
正是鬼校花,她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7号男人
许岳看着那只手瞪大眼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疯了一样惊恐大叫,不停地用另一只脚疯狂踹鬼手,可是一点用都没有,他还是被女鬼拖到湖底了。
湖面的涟漪慢慢消散,湖面氤出一片血。
幕布上血也越来越多,不知道是不是有水融入了血中,血在幕布上扩散的速度比前两个人死时快了很多,眼看幕布60%以上就要看不到了。
电影大部分画面都看不清了,他们通过前面7号男人在烤架上的画面,以及电影里的声音推测,他被后面又赶来的一波岛民从湖里捞了上来,当做储备粮准备烤了。
郭洋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没回头,“看,不是你说的蠢人会污染屏幕,你的同伴也会。你感受到恐怖了吗,毫无所觉,防不胜防。你还觉得弄清死亡规则不重要吗?”
古全昆没说话,他坐在原来的位置,谁也不知道他什么表情。
似乎是被伤到了,郭洋没再组织大家,双手环胸坐在那里,有股自暴自弃的感觉。
夏白有点想法,但他还不确定,只好按按太阳穴,让自己清醒点,继续通过一小块屏幕,更加专注地边看边推测。
岛民吃的不仅是古全昆的同伴,还有另外两个他们报仇时被他们杀害的学生。
画面不太全,此时应该在放他们怎么处理“食材”。
夏白手指一颤,忽然感觉到有什么湿湿凉凉的东西缠住了他的手。
那东西又来了?
夏白低头一看,确实是头发在缠绕他的手指,不过不是那东西,而是从手机里生长出来的,这是,雪木妹妹?
头发绕着他手、手臂生长,慢慢爬上他的脖子、脸,长长的黑发如一段黑绸,遮住了他的眼睛,接着是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