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还带口水音,加上正在吃饭,就更听不清楚,幸好钟息习惯了他的婴言婴语,翻译道:“爸爸扔了你的小熊,要跟你说对不起,是吗?”
“要。”
钟息想了想,说:“那……等爸爸伤好了,能下床了,我就让爸爸过来跟小饱道歉,小饱可不可以等等爸爸?”
小饱立即点头,“好。”
钟息松了口气,随之又陷入迷茫,到底要等多久,他也不知道。
他只是喃喃说“我们等等爸爸”,也不知道是对霍小饱说的,还是对他自己说的。
霍小饱吃完之后,钟息陪他玩了一会积木,又陪他看了会儿动画片,好不容易把他哄睡着了,霍小饱迷迷糊糊地抱住钟息的胳膊,说:“妈妈。”
“嗯?”
“妈妈吃饱饱。”
钟息咬了一口霍小饱的脸蛋,霍小饱摇摇头,钟息这才反应过来,霍小饱的意思是,妈妈还没怎么吃晚饭。
他晚上只喝了点汤,没胃口。
心里一暖。
他把霍小饱放到小床里,看着他陷入梦乡,许久之后才悄悄关灯离开。
小徐早就做好了霍司承和钟息的晚餐,霍司承六点多的时候已经吃过了,还把她送上去的那份儿童餐也吃了。
见钟息下楼,小徐压着嗓门问:“钟先生,我给您把饭菜加热一下吧。”
钟息说不用,“我没什么胃口。”
“您这几天都没怎么吃,还要照顾两个人,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吃得消?”
钟息想起小饱的嘱咐,只好说:“那麻烦你给我热点汤泡饭,半碗就好。”
“好的。”
保姆洗了手,准备加热饭菜,看到钟息坐在桌边,揉着眉心,她忍不住说:“理事长要是恢复了,想起这几天的事,估计能悔青肠子。”
钟息顿了顿,放下手时他看到无名指上的戒指,材质特殊,银光里泛着幽幽的蓝。那是探测队新发现的稀有金属,耐火耐高温,提炼技术被蓝岩基地垄断,比金银都贵重百倍,在新际导弹的制作中有重大的作用。
求婚时霍司承拿出这枚戒指,钟息愣了片刻,霍司承就在他愣神的这几
秒里,趁他不备给他戴上,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霍司承的爱意总是汹涌又强势,从初相识到求婚,他都占据绝对的主动。
钟息总是被动。
被动接受他的爱,被动接受他的遗忘。
“钟先生,吃点吧。”
钟息接过筷子,颔首道:“谢谢,辛苦了,去休息吧。”
“理事长的药——”
“待会儿我拿给他。”
小徐回了自己的房间,空荡荡的房子里仿佛就只剩钟息一个人。
他们住在蓝岩基地中心位置的军官住宅区,一片区域里全都是三层高的别墅,由执行官及以上的高官携家属居住。
霍司承所在的这幢算是住宅区的正中心位置,有喷泉和黄绿相间的灌木林环绕,和四周的建筑都隔开一段距离,原本是视野最好也最安静的所在。
可是自从霍司承出事后,周围就多了重重防护,时刻有人巡逻,显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偶尔能听见不远处士兵换岗的脚步声。
钟息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他吃饭没什么声音,霍司承以前常说他在吃猫食,又少又慢又挑。
半碗鱼丸汤泡饭吃到快凉了才见底,钟息把碗筷放进洗碗机,然后回了楼上。
他又去霍小饱的房间门口看了看,确定小家伙睡熟了才离开。
走廊的尽头是主卧。
棉底拖鞋踩在木地板上是没有声音的,钟息走到主卧门口时,听见霍司承在打电话,电话那头应该是文副官,霍司承问了飞机失事的故障排查结果,又问了海湾工程的进展。
这些他倒是记得清楚。
钟息没有打扰他工作,站在门口,一直等到霍司承挂电话。
他看着走廊的灯,忽然觉得这个灯的光线不够亮,不然怎么他的视线都是昏沉沉的。
等霍司承通话结束,钟息才走进去。
霍司承一看到钟息就放下手机,神情变得戒备,他冷漠地打量着钟息,仿佛可以从钟息的脸上看到霍振临所说的那些。
晚上他无意间点开新闻,内容恰好是他的直升机事故,评论区里有网友回复:
【霍理事长自从被那个狐狸精beta勾搭上之后就诸事不顺,毕业后几次战役都出生入死,这次还差点出事!我朋友在军校和那个beta是同期生,他说那个人心计超级深,为了吸引理事长的注意无所不用其极,我朋友还怀疑过他是赭石基地的间谍呢!】
底下网友纷纷表示赞同。
霍司承无意间看到这条评论时,评论区已经盖起了高楼。
等到他接完电话再点开,这条回复已经被删除了,不知是不是网站的舆论控制。
霍司承对钟息的观感因此变得更差。
钟息今天穿了一身浅棕色的家居服,长衣长裤,亚麻材质,看起来轻盈又柔软。
他真的很善于用外表迷惑人。
钟息朝他走过来,把药丸和温水放在他的床头,霍司承皱起眉头,还没等他开口,钟息已经略过他,去衣柜里拿了睡衣,然后转身去了卫生间。
“……”霍司承又一次被他忽视。
里面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这好像是两天里钟息发出的最大声音。
一墙之隔,他名义上的妻子在洗澡。
水声时断时续,还有带着香味的水雾从卫生间的门缝里溢出来。
霍司承忽然有些不自在。
扭过头却看到床头柜上摆着的木制相框,那是他和钟息的合照,照片的背景是雪山,他们都穿着滑雪服,他从后面抱住钟息。
钟息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反而是他,不看镜头,只看着钟息,眼底的爱意清晰可见。
霍司承难以置信,反复确认了几次。
照片里的人真的是他。
霍司承猛地把相框按在床头柜上,正面朝下,似乎是不愿面对这样陌生的自己。
与此同时,卫生间的门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