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息回到家里,钟毅德正在阳台上喝茶,周斐在一旁看书,手机里放着军事新闻。
他走到阳台门口,周斐刚要站起来:“欸?吓我一跳,怎么不说一声就回来了?”
她习惯性看了看钟息的身后:“司承和小饱呢?”
在看到钟息低垂的眼睫时,她才恍然想起:“真是年纪大了,我怎么又把司承骨折的事给忘了,司承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挺好的,现在可以拄着拐杖下楼了。”钟息把木瓜和葡萄拿到厨房洗了洗,放到盘子里,端到阳台上。
周斐说:“上次买的水果我们还没吃完呢,家里这么忙,不用经常过来的。”
“没事的,”钟息把药放在钟毅德手边:“爸,这是改善心肌缺血,降低心脏负荷的药,服用方法写在药盒上了,你记得按时吃。”
钟毅德说好。
“就知道关心我们,也不知道关心关心自己,脸色这么差。”
钟息没等周斐说完,就急忙打岔:“没有啊,我这几天状态挺好的,昨天我和霍司承还带着小饱去了一趟儿童乐园,我手机里有小饱玩滑滑梯的视频,妈,你要不要看?”
“好啊好啊。”周斐立即接过手机,看了看,笑容满面道:“小饱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钟毅德也凑过来看。
钟息倚着阳台门框,听着父母讨论霍小饱,周斐说小饱瘦了,钟毅德倒看不出来,说:“哪里瘦了,我瞧着还胖了呢。”
周斐突然问:“小息,基地有没有派专业的人来照顾司承?”
“有,派了一个营养师过来,医生也隔两天来做一次检查。”
“那就好,不然你和小徐两个人哪里忙得过来?现在还去研究所上班吗?”
“不去了,居家办公。”
钟息在母亲温柔的问询中逐渐放松紧绷的神经,时间好像回拨到十几年前的学生时代,他从学校回来,父母也经常这样,坐在阳台上,问他今天上了哪些课,学了哪些知识。
“妈,我饿了。”
周斐立即起身:“我现在就做,昨天陪你爸爸去复诊,回来的路上买了好多菜,还有你最爱吃的牛肉。”
他爱吃什么,霍司承会忘。
但母亲永远记得。
他卷起袖子准备帮忙,钟毅德将他拦下,“你就坐在阳台上,爸爸妈妈做给你吃。”
钟息看着父母在厨房里忙活,眼眶莫名湿润,钟毅德的手机还在播放联盟时事新闻,频繁出现熟悉的人名,钟息将新闻页面关闭。
他神色怔怔地坐在阳台上。
今天阳光不够温煦,只有几分暖意。
周斐做了钟息以前很爱吃的红烧牛肉,还有清炒的时蔬。
她还特地做了一份低盐不辣的软烂牛肉,放进保温盒里,“这个是给小饱的。”
钟息拿起碗筷,说:“谢谢妈。”
钟毅德习惯在吃饭时打开
客厅的电视,让新闻联播的声音成为午餐的背景音。
电视里正在播放:[第十四届联盟总督大选即将拉开序幕,各基地正抓紧筹备……]
“不出意外的话,下一任总督肯定是司承,但我感觉岳立泉最近动静不小。”
周斐推了一下他的胳膊,警惕道:“声音小一点,不要随随便便说这种话。”
钟息夹了一块牛肉到碗里,“什么动静?”
“在边境那块搞了好几次军事摩擦,但我看司承都冷处理了,不过司承这个做法是对的,总督大选将近,动静闹得越小越好,否则舆论一发散,媒体再一炒作,倒给了其他两个基地理事长可乘之机。”
钟息点了点头。
“司承到时候如果成了总督,你们是不是也要搬去联盟核心区生活了?”周斐问。
钟息垂眸道:“应该吧。”
周斐叹了口气:“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有什么好的呢?”
钟毅德也推了一下她的胳膊:“刚刚还说我呢,你说这话就不怕隔墙有耳了?”
周斐语塞。
钟息弯了弯嘴角。
吃饱喝足之后他帮钟毅德测了一下血压,然后叮嘱父亲早晚多出去散散步,钟毅德连声说好,“你把自己照顾好了,时常带小饱回来看看我们,我的冠心病就永远不会发作。”
钟息说:“嗯,我知道了。”
钟毅德已经开始午后困了,但还是坚持坐在沙发上陪钟息说话,钟息不想看新闻,他就调了台,从体育到电影到科教。
科教频道的穿插广告是航天牛奶,周斐笑着说:“你小时候天天说你是外星来的,说将来有一天,你的同伴会来把你接走,”
钟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画面一转,又到下一个节目,是飞行器发明大赛,画面里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孩正在测试她发明的飞行器,按下启动按钮,飞行器先是迎风而上,但很快又直线下坠。
钟毅德边看边说:“前几天我看了联盟调查局对于司承直升机事故的通报,通报上的结论是气流异常导致直升机失控,无人为因素。果真如此吗?我左想右想都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周斐拍他的肩膀:“这些话就更不能乱说了。”
“我就是觉得有蹊跷,气流异常,难道君山森林塔台没有及时发布异常预警吗?”
“没来得及吧,你不要动不动就阴谋论,下个月就要总督大选了,谁敢在这个节骨眼——”
周斐说到一半,忽然看到一旁的钟息直直地盯着电视屏幕,唇色发白,搭在膝盖上的手在小幅度发抖,好像被什么东西吓住了。
“小息?”
钟息毫无反应。
周斐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电视,看到了一架测试失败的正在坠落的飞行器。
周斐疑惑半瞬,“小息,你怎么了?”
钟息整个人像是失了魂,眼瞳里盛满惊惧,他的额头还是刷刷冒冷汗,舌头像是粘在上
颚,张开嘴也无法出声。
周斐和钟毅德吓坏了,刚要询问时,周斐猛然想起来。
飞行器,坠落。
霍司承的直升机事故!
她立即尖声说:“毅德,快把电视关了,快把电视关了。”
钟毅德在慌乱之中,按了几次关机键都没有对准,急得他直接冲过去拔了插头。
客厅陷入安静。
周斐伸出微颤的手,碰了碰钟息的脸颊,“小息,电视已经关了,不怕。”
钟息压抑了一个月的眼泪终于在此刻决堤。
他哑声说:“我好难受。”
霍司承出事到现在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说:“我很难受。”
周斐抱住他。
钟息比她高出一个头,但在这一刻,时间好像被拨回到二十年前。
“司承出事之后,你心里也难过,是不是?但是孩子还小,家里进进出出那么多人,还有媒体盯着,你也不能表现出脆弱,”周斐摸着钟息的后背,从后颈慢慢往下揉,钟息还没出声,周斐已经哽咽:“妈妈知道,妈妈知道。”
“不是。”钟息带着浓重的鼻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