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空间正在消散的不止神。
正在仔细观察注射了新药剂的应绥的宗旸,眼角的余光瞥到周围若隐若现如同老旧电视机一般闪烁的地面与墙壁时,心脏忽然震动了一下。他的视线迅速从应绥的身上剥离,继而定定地观察起墙壁来,口中有呢喃:“奇怪……娄名那边出问题了?”
问题暂时得不到解答,宗旸也没有更多的心思放在空间古怪的变化上。
因为,已经注射了药剂整整二十分钟的应绥,在长久的安静之后终于有了其他的变化。他紧闭的双眸眼皮开始轻微地颤抖,修长白皙的脖颈忽然爆出了几根颜色分明的青筋,青筋鼓动蔓延至额头,浮起了一层薄汗。
他搭在椅子把手上的双手突然紧握,不自觉就变得无比强悍的力道几乎粉碎了把手。
宗旸病弱的神情一改,眼底有些许的亮光——
他无数次后悔研究院这么轻易就断定应绥注射7-6223药剂未成功,将他扔到了三区之外。自从得知应绥还活着的消息,他便将全部心神都放在了研制另一只药剂之上。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复刻一个与‘神’无异的仿制品,否则按照神的性格和手段,等到祂将一切化作地狱时,他宗旸也会成为地狱的一员。
现在,就是验证翻盘能否成功的时刻。
应绥身上的制服几乎被汗水浸湿,他能感觉到四肢百骸内部传来的剧烈疼痛,那些疼好像要撕碎他的血管,但再疼也没有当初被迫注射7-6223时的疼。
喘息声一次比一次沉重,不知道过了多久,还在椅子上挣扎的青年忽然放松了身体,握着碎屑的双手缓缓松开。在碎屑落入地面的时刻,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宗旸双眸紧紧地盯着他,生怕他说出哪里不适的话来。
应绥有些发散的视线随着宗旸的声音被聚拢,隔着一两滴汗水他深邃狭长的凤眼里漆黑被一缕深红所替代,但就在深红彻底覆盖乌黑时,已经被逼到边缘的黑色又开始肆无忌惮地扩散,重新将深红取代。他伸了伸手,张开修长的五指,苍白的肤色在白色的灯光下带出一片很薄的影子。细细端详了许久,沙哑的声音才从喉咙内钻出来:“很好。”
这是一种与注射了7-6223之后截然不同的感觉,应绥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都在瞬间轻盈了很多,他的手指明明和先前没有区别,但收拢时明显能感觉到力道的不同。除此之外,心脏跳动浑厚有力,心念一动一双黑色的骨翼便从后脊钻了出来,庞大的骨翼几乎遮挡了所有的光线,将人笼罩在黑暗之中。
没有以前那种被破坏欲占据脑海的无力,有的只是清明。
应绥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修长高挑的身躯被包裹在骨翼之中,面对宗旸时显得居高临下。
宗旸完全地沉浸在应绥成功融合药剂变成仿制品的惊喜之中,也没有注意到站在他面前的青年垂眸看他的眼神就像万里冰封的雪原,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他像
是在看一个死人。
“很感谢你给了我一个可以和他并肩作战的机会,”应绥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虽然他很强,但作为他救下来的一员,我还是希望能帮帮他。”
听到这话,宗旸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他当然知道应绥口中的‘他’指谁。
但,叶霜槐现在……大概死了吧?他为叶霜槐准备的七个进化者可不是泛泛之辈,他们每个人都拥有SⅠ型异生物体的强悍能力,叶霜槐与神对战时的能力还未完全恢复……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们?
他也不允许叶霜槐活着从那个实验室出来。
他千辛万苦制作了7-6223药剂,并且成功研制了新药剂帮助应绥祛除身体里杂乱无章的部分,可不是为了看应绥和叶霜槐合作斩‘神’的。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能杀了神的只有应绥,而应绥是他制造出来——
沉浸在思索中的宗旸突然心神一晃,一种前所未有的疼痛从他心脏的位置席卷了全身。他像是想不明白,缓缓垂眸看向了疼痛最开始的地方。
他的心口处,黑色的骨刀没入衣服和皮肤,在短暂的时间内,被唤醒的血液突然开始喷涌,疯狂地顺着骨刀的边缘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宗旸迷茫地抬起眼睛,一瞬间的心脏破碎令他的整张脸苍白得跟鬼一样。本就病弱的身体摇摇欲坠,他下意识抬手按在一侧的桌子上,踉跄的身体扫落了桌上大半的试管药剂,窸窸窣窣的掉落声里响起他的声音:“你……做什么?”
应绥动作缓慢地抬起右手握住了他胸口的骨刀,再一寸一寸地从宗旸的胸膛里抽出来。
语气冷淡:“我没有蠢到真的把你当做救命恩人,我变成那怪物的模样都拜你所赐,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放过你?”
“如果你想要,我可以在你杀死了神以后再为你研制复原的药剂!”宗旸的眼珠子从眼眶中突出,着急地开口。
过度的激动让他的嘴里都开始冒血。
应绥却只是很平静地看着他:“那不一样,你捅了我一刀再把我救回来,这件事情并没有就此摆平。对于我来说,我唯一能够接受的做法就是把你捅成筛子。”
“而且,”应绥的言语顿了顿,“你跟我说的话里,没几句实话吧?”
“你最初捡到神的本体的确可能是个意外,但后来的一切应该都在你的掌控之中。特意利用自己的特殊能力与神接通了意识。我不清楚你们之间到底交流了什么,但大概也能猜得到……无非就是你收留了祂的本体,而祂为你的实验助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些出现在三区附近的特殊异生物体,都是神和你的交易之中特地为你准备的。因为你要借用那些强大的异生物体提高三区的战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