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老房子,老摆设,似乎距离现代都市很遥远,只存在记忆深处的奶奶家,姥姥家。
花篮里的烧饼香笑着解释:“好像这里以前住了个老头。”
她明白网友没说出的话,但那种干净明亮带崭新家电家具的房子不属于她。
房子小小的一室一厅,老格局,卧室向阳,水泥板材质的阳台没封,以前的主人大概很喜欢花,早已干枯的花盆长着早已枯死的花花草草。
老猫趴在一个椭圆形的红泥花盆里,蜷缩成一团,小肚肚中间好像是棵同样久远的品种——山红豆,会结红红的喜庆果子,几十多年前几乎家家都有。
花盆里长了只猫,是很多人喜欢看的画面,但不知为何,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悲伤。
听到阳台门动静,老瞬间睁开老眼,一刹那间,它眼睛亮了下,似乎下一刻就要站起来伸个懒腰,然后向主人喵喵撒娇。
看到花篮里的烧饼香,它拱起背,目光凶狠狰狞,嘶嘶哈气。
“不正常,这不是威慑,是真的要发起攻击。”
“怎么会这样啊,烧饼阿姨,你是不是无意间做过什么刺激她的事?”
花篮里的烧饼香远远站着不敢靠近,小心翼翼举着手机:“主播,你快问问它,到底怎么回事。”
梁锦绣已经听到了。
老猫再说:“滚出去,滚出去,不然我咬你。”
不是滚开,是滚出去。
没等她开口,有人重重砸门。
花篮里的烧饼香只好先去开门。
门外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对面邻居。
花篮里的烧饼香疑惑道:“大娘,您找我有事?”
她才搬来一个多月,见过几次这位对面邻居,但最多点头笑笑,没有过交际。
“不是找你。”邻居大娘穿了件崭新的暗红色印花半袖,她一脸兴奋看向镜头,“主播,主播,能看到我吗?我是你的忠实粉丝,哎呀,我今天有事,刚发现你开播了,看着背景挺熟悉的,没想到还真是。”
解释完一脸羡慕看向花篮里的烧饼香:“你运气可真好呀,我每天抽奖前烧香都抽不中奖。”
梁锦绣主动开口:“谢谢您的喜欢。”
已经来了也不好赶人,花篮里的烧饼香客气道:“大娘,那没别的事的话我先继续了。”
大娘摆摆手:“不用麻烦主播,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
她小步跑到阳台,眯起眼,仔细打量老猫:“看着有点像——咪咪,你认识我吗?”
老猫稍微不那么紧张了:“喵呜。”
梁锦绣来了精神:“它说认识。”
大娘点点头,叹气:“我差点没认出来,这才多久,以前多漂亮的猫咪啊,变成了这样,要是老王还活着,得多心疼呀。”
老王是这间房子的主人,单位的福利房。
他有个儿子,小时候出了名的帅气,浓眉
大眼的,可惜不好好上学,整天逃课跟着一群街溜子混。
老王为这事没少打他。
打着打着父子关系出现了问题。
“家务事,具体的我也不好意思问太清楚。”隔壁大娘叹口气,“长大后也不好好找对象,找了个带孩子的寡妇,这事让老王感觉老脸丢光了,二十多岁的单身小伙子,找个四十多的寡妇,不知道以为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儿子说,寡妇知冷知热,会疼人,父子俩彻底闹掰,断了父子关系。”
“咪咪就是这个时候来的,我记得好像花了二十块钱买的吧,从小很懂事,一人一猫互相作伴,到今年,我算算啊。”
隔壁大娘数手指头。
十年整了。
以前大部分猫都叫咪咪。
三年前,老王得了场大病,儿子得知后回来探望,被老王赶出家门,他还是和那个寡妇在一起,两人据说也没领证,就这么搭伙过日子。
半年前,一起下棋的老伙伴发现到点了,老王没下楼,感觉到什么,找来开锁匠,果然,老王走了,看起来睡着的时候走的,没遭啥罪。
咪咪趴在他的枕头边。
不管生前关系如何,老王只有一个儿子。
丧事办的很简洁,老王儿子没哭,从头至尾,一滴眼泪没掉。
人入土为安,咪咪怎么办?
作为多年邻居,又亲眼见证葬礼,隔壁大娘心疼咪咪,似乎知道主人走了,那几天里,它趴在老王床上,不吃不喝,谁摸都没反应,把它抱到饭盆前,等松开手,又回到床上。
那里有主人的味道。
“我本来想领养的,这世道,猫比人强啊。”隔壁大娘擦擦眼,“但我说了不算,儿子儿媳忌讳,猫本来就邪性,又是刚去世老头的猫,养在家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渗人呀。”
“我告诉老王儿子,他爹生前把咪咪当孩子养,自己吃饭随便凑活,但一直给咪咪买最好的猫粮,希望他能带回去好好照顾,让老王走的放心,他同意了,当着我的面抱走的咪咪。”
说到这里,真相到底是啥,已经差不多明了。
剩余的,要问咪咪了。
听到有人能和它对话,暮气沉沉的老猫咪咪瞬间被注入了某种活力。
“他不孝顺主人,对我也不好,小孩没事老欺负我,薅我毛,揪我耳朵。”
“让我吃剩饭剩菜,齁咸齁咸的,水盆好几天不倒水,还不让我住屋里,在外面给我搭了个窝。”
“我就自己跑回来了。”
隔壁大娘即使已经猜到答案,但依旧震惊,喃喃道:“那么老远,你怎么回来的呀。”
她知道老王儿子住的小区,在城市的另一端,要倒好几次公交。
咪咪有些不好意思:“跑回来的呗。”
其实迷路好几次。
换做花篮里的烧饼香问:“所以你不是送我,而是想回到这里?”
咪
咪理直气壮:“当然了,我如果不那样做,你会让我进来?”
花篮里的烧饼香:“……”
心情复杂得很,那道每晚出现的身影,是她很久不曾感受到的温暖。
原来都是假的。
至于老猫为什么凶她不用问了,它依旧把这里当成家,而她,是个闯入它领地的不速之客。
花篮里的烧饼香平复下情绪:“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这套房子现在已经不属于你主人,是我租赁的。”
她不可能搬走。
距离烧饼铺那么近,而且,房间堆满很多做烧饼的材料,搬走很麻烦。
梁锦绣翻译前生怕老猫像忠犬点点般不不知道主人已经去世,特意先问了句,得到确定答复才继续道:“人类有人类的规矩,你的主人已经去世,现在,这个阿姨才是这套房子的真正主人,谁都不能赶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