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长欢见他脸色有异,询问道:“怎么了?”
简真犹豫了片刻,捂了捂自己的心脏处,他诚实的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心跳的好快。”
浮长欢看他的眼眸深沉许多,在浓重的夜色中,他的目光深沉如同一方墨色,那里面凝聚着的,是简真看不清,也化不开的雾。
简真有些迟疑道:“仙尊,你怎么了?”
浮长欢骤然的回过神来,他轻轻摇头,询问道:“可还有不适?”
简真将手从胸膛处放下来说:“没有了。”
只是还有些奇怪。
浮长欢便道:“你如今的神魂不稳,所以偶尔会心慌意乱是正常的,看来明日就该去问君台走一趟了。”
简真询问他说:“问君台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呀。”
浮长欢走到窗畔出的云丝软榻坐下,哪怕是只穿着里衣,他姿态依旧优雅,墨发披于身后,面色平静道:“那是师祖陨落时的化神台,师祖是万物之神,掌管草木生长和山川灵气,他身陨落后,问君台便成为了仙族的圣地。”
简真说:“神也会死吗?”
在他的下意识里面,既然已经成神,便是永生不灭了的。
浮长欢抬头看向他,开口道:“神不会死,但神会有劫数,渡劫失败便会有陨落之机。”
简真的脑海里却忽然浮现过夜继声的身影来了,如果神也会死,神也有劫的话,那岂不是说,夜继声也是有危险的呢。
既然想到了。
简真认真的询问说:“仙尊,神渡劫容易吗?”
浮长欢笑了笑道:“每渡过一劫的神力量都会增涨,可既然是天劫,又怎么会容易。”
简真自然而然的询问说:“那夜继声渡过劫吗?”
浮长欢顿了顿,没有否认:“是的,若是没有错的话,夜继声在千万年渡过化神期时,便已经渡过劫。”
简真自己分析了一下:“他的劫数,可是封神大阵?”
按照三界的传闻和所有人的说法的话,是万灭山的封神大阵封印了他一般的力量,那么劫数,必然也是这个阵了吧。
浮长欢却没有立刻点头,他道:“对于每个人来说,劫数是不同的。”
简真不解:“嗯?”
浮长欢看着灯光下坐在椅子上乖巧的青年,低声道:“每个人的劫数,除了天雷阵的生死劫,心劫也是最难过的,所以仙族的弟子,大部分修炼的便是无情道,摒弃心中一切的杂念与羁绊,才能够渡过心劫,也才能获得强大的力量。”
简真问:“仙尊是无情道吗?”
浮长欢顿了顿,点头道:“嗯。”
简真笑了笑说:“仙尊看起来可真不像啊。”
这话要是让别人听了,自然会觉得简直是危言耸听。
三界之内,若是魔尊是性情多疑总发疯的话,那仙尊便是无情无欲的代表。
正道魁
首,清雅高洁,如月如尘。
浮长欢垂首看他,清冷的面上多了抹浅淡的笑意,他道:“从前修的是无情道,如今已不是了。”
简真愣了愣:“为何?”
浮长欢的笑容淡了淡,却从容坦荡,他道:“大概是因为,吾并不适合吧。”
简真不懂,也不理解,为什么从前可以修炼如今却不能了,修炼无情道是可以中途改变的吗,没想到还挺人性化的。
小童从外面进来:“仙尊,您的衣裳。”
浮长欢道:“拿来罢。”
小童将干净的衣袍放置于软榻畔便离开了,浮长欢到屏风外面换衣服,简真便自己乖乖的喝玉露,天大地大肚子最大。
喝饱了后就有些困倦了。
简真悄悄的打了一个小哈欠。
浮长欢从后面出来看他道:“既是困了,便早些休息,吾会在隔壁的主殿,有什么事情就唤吾。”
简真点了点头说:“谢谢仙尊。”
浮长欢对他说:“你又谢?”
简真捂了捂唇,带着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以后不说啦。”
浮长欢这才点了点头,开口道,迈步离开了。
殿内便一下子只剩下简真,外面系着雪,室内安静一片,骤然这样当真会有些不太习惯,简真躺在软榻上,看着屋顶的殿宇,忽然有些想念自己柔软的云床来,还有魔族殿外偶尔会响起的鸟鸣声,还有那个总是会给他讲恐怖睡前故事的人。
要是让夜继声知道的话,恐怕又要笑话他了。
简真乱七八糟的想着困意涌上来也就真的糊里糊涂的睡着了。
*
第二日
从睡梦中苏醒过来,天光大亮。
这一夜睡得并不算非常的安稳,他又做梦了,梦境中又梦到了一位穿着仙族弟子袍的青年,正跪在雪地里面为谁求着情,大雪落了满身,看起来萧条又可怜。
然后简真也被冻醒了。
醒来的瞬间他其实还有些懵,没有彻底的从睡梦中脱离出来。
屋内的气温因为有阵法的缘故其实也没有那么冷,简真揉了揉眼睛,看着外面已经慢慢升起的太阳,思绪慢慢的回笼。
从床上起身。
简真穿好衣裳走到院子外面。
小童看到他便放下扫帚:“贵客醒啦了,可用过桌上的仙露了?”
简真回答说:“用过了。”
小童便弯腰行礼道:“仙尊吩咐您若是醒了,可去主殿找他,他今日带您去问君台。”
简真:“好喔,多谢。”
昨日他已经纠正过小童的称呼了,可对方似乎并无意越界,他也不好强求。
简真慢悠悠的穿过走廊,终于找到了忘忧殿的正殿,进去的时候,就见到了浮长欢正坐在一张梨花木的桌前,上面堆积了几本折页。
浮长欢看到他进来便放下折页道:“醒了?”
简真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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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长欢便站起身来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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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真跟着他往外面走,本以为问君台应该离的不远,可浮长欢的仙鹤却停留在不远处,两个人一起坐上了仙鹤前往灵山的侧锋,越过禁忌封印处时,只能感到一阵波动,如同水光掠过全身般柔软。
进入偏锋时,大雪将整个山峰遮掩住。
银装素裹看不清地形,只能瞧见白茫茫的一片。
浮长欢道:“这便是问君台。”
简真说:“这里怎么这般凄凉。”
“先祖身陨与此,此处的草木沾染了他的力量,便不再受任何阵法的影响,除了师祖,便不会再苏醒。”浮长欢道:“走吧。”
简真跟着他慢步的走上了台阶。
在最高处时,浮长欢一挥手,天地间的万物风仿佛凝聚与他的四周,台上的雪花纷纷吹走,漏出了原本的地面,那些刻着古朴花纹的地面也骤然露出金光来。
浮长欢的发吹动,腰板笔直,他侧目对简真道:“站到中间去。”
简真乖乖点头走了过去。
当他的脚步踏入问君台上,周围的一切仿佛在顷刻间安静下来,就连四周的风也被隔绝了一般,金色的光芒自脚底慢慢的缠绕上他的全身,问君台的光芒冲天,随之而来的,仿佛有无数的声音在简真的耳畔响起,那些声音来自虚无缥缈的天际,如形随影般落下:
“无声,这个名字不好听。”
“有我在没有人敢欺负你。”
“你的眼睛真好看,像宝石一样。”
一步又一步。
来自遥远天际的各种嘈杂声进入简真的耳朵。
“我师兄可厉害了,他肯定会治好我的病。”
“那就说好了,等我病好了,你就来接我。”
“我还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若有来世……我想……”
无数的声音几乎在瞬间涌入,简真头疼欲裂,灵魂仿佛被反复拉扯,破碎又重组,如同尖锐的锤子落在心上,他疼的几乎就要昏死过去。
就在这痛不欲生时。
忽然——
天地间忽然寂静下来了,声音也消失了,痛楚也消失了。
简真剧烈的喘着气,睁开眼的时候,却看到在问君台的最边缘处,站着一道身影,那身影穿着一身金色的袍子,看起来圣洁又高大,正午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如同神邸降临。
莫名的。
简真失力跪在了地上,他抬头看着远处的人。
听到动静。
涯边的人缓缓转身,逆着光,简真看不清他的脸,却有一种直觉,对方对他并没有恶意,反而带着股温和又友好的善意。
一道清幽的声音落下:“许久不见了。”
简真愣了愣。
那人笑了笑说:“这世间好玩吗,有没有让你尽兴?”
简真有些疑惑道:“你是谁?”
“我?”金
() 袍人笑了笑道:“勉强算的上你的一位故人罢。”
简真下意识道:“可是我好像不认识你。”
金袍人的衣角被山风吹起,他的声音幽远,却意味深长:“这世上,有人看似初相识,但也许深交已久,有人朝夕相处,却依旧隔着千里万里,你又怎么确定,一定不认识我呢。”
简真道:“那为什么,我对你没有任何印象呢。”
金袍男人笑了笑说:“你记不得,也许是因为,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而重要的事,不论多久,都一定会记起来。”
简真半知半解。
金袍男人似乎也并不欲多言了,他道:“你的身体似乎出了一些问题?”
简真轻轻点了点头:“嗯,我神魂不稳。”
金袍男人想靠近,而简真手腕的红光隐隐现,他顿了顿,轻笑了笑道:“时也,命也,果然是他吗?”
简真疑惑:“您在说什么?”
“无事。”金袍男人抬起手,一道盈盈的绿光便远远的落入了简真的眉心,他道:“闭眼。”
简真只感觉清凉的温和落入体内,让他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之前有些发寒的手脚也暖和了许多,整个人都有内外的舒畅了。
再睁开眼时。
金袍男人的身影已经变得浅淡了,他微笑道:“可好了一些。”
简真连忙道:“多谢前辈。”
金袍男人摆手:“这只是我的一缕残魂而已,你曾经与我有过一段渊源,如今再见,也是天意,不必言谢。”
简真看着他消散的身影道:“前辈可否留下名讳?”
轻轻的笑声落在四周。
金袍男人道:“时机到了你自会想起,既然如今已经入了世,何不好好享受现在呢,毕竟这可是你苦苦向老夫求来……”
话音未尽便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