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书云听了长姐的话,却连连点头:“还是大姐看得通透,我二姐还因为这事儿吓得不敢出去玩,推掉了好几个帖子呢!”
香兰看他揭短,不由得又一瞪眼睛。
知晚知道前线并无败像之后,微微松了一口气,就是不知道表哥又做了什么,竟然逼得董长弓狗急跳墙,图穷匕见。
知晚从香兰这也打听不出详情,便去见一见太子妃的,为了遮掩自己出京,太子与太子妃也费力不少。
到了东宫时,太子妃生下的小儿最近有些胀肚,正好也让知晚给推拿一下。
知晚以前在叶城时,有帮着嫡母照料着龙凤胎的经验,对于小儿推拿也很娴熟,将粉嫩的小龙孙面朝下放好,手抹了香油便开始轻缓揉捏小儿的后背。
小龙孙被按得舒服,歪着头吐泡泡。太子妃在一旁笑着道:“这皮猴就服你来按,别人按就跟毛球一般,拱着不让呢!”
二人说笑一番后,待皇孙按得舒服哄睡着了以后,太子妃让奶妈将孩子抱走,便跟知晚私下里说了说前线的情况。
原来那董长弓当初私送给王爷的那一封信,半路就被成天复的人截去了。
依着陈将军的意思,是要一并呈给督军,由着他们回去跟陛下禀明。
不过成天复却跟陈将军道,阵前事,最好阵前了。当兵的拼的是刀枪锋利,跟朝堂上的那些乌烂事情扯皮不起。
若是从前,陈玄是绝听不得这等自作...
主张之言,可是现在经历了杨梅疮之祸后,他觉得成天复说得有道理。
这事儿得亏是成天复的表妹一路冒死来报,不然的话,岂不是盐水关上下将士要蒙受不白之冤,整个陈家,连同太子与太子妃都要跟着抬不起头做人。
于是陈玄干脆放权,只让成天复自己斟酌着办。于是便有了后来在围堵清缴叛军辎重的时候,发现董长弓亲手书写的密信一事。
当初董长弓怕信被人搜去,写得是语焉不详,就连收信人也没有。只一句“江口生意不畅,货物清缴,早做打算”。
这原也让人拿不住把柄,可偏偏出现在了叛军的辎重里,加之成天复端了三清门的埠头窝点,清缴了大批火器补给,一下子就变成了铁证如山。
再加上三清门的人也交代有京城权贵联线,通过他们暗中资助叛军,明线暗线一时间全都兑上了。
所以成天复当天就将董长弓拿下,当着三位督军的面儿来提审。
董长弓死不承认,只说成天复在诬赖忠良。而公孙大人也在巧舌如簧,替董长弓开脱。
案子审到这里,若是没有别的意外,又要被做成无头冤案一场。
可偏偏这个节骨眼儿,成天复突然提出之前做赌欠下五十军棍的事情,不由分说,当着众位兵卒的面前,打了董长弓足足五十军棍。也许董长弓不够脸面,后来便出了陈玄将军被刺的事情,那刺客行刺时,嘴里还高呼着“若不放董将军,便要了你的狗命”一类的话。
结果行刺未成,刺客逃脱。陈玄将军,臂膀都被削下一片肉来,深可见骨,血流不止,算是彻底将董成功□□的罪证给坐实了。
陈将军不能处理政事,重伤昏迷前将一切全权交由成天复处置。
于是成天复便按军法,在圣旨传来之前,在三军面前,将董成功挥剑斩首。
他的那些属下见董长弓身首异处,也是吓破了胆儿,一时间又将董成功到处收罗烟花女子雇车运往盐水关的事情抖落出来。
如此巧于心机,只想着如何夺权的罪证条条状状写成厚厚一本,只待三位督军大人带回去呈给圣上。
太子妃如今完全是拿柳知晚当成了自己人,她也知道知晚刚从盐水关回来,替自己的四叔公陈玄解了大围,所以对她也也没隐瞒,便说了前线的战事。
知晚听着却觉得不对。
那董长弓竟如此愚蠢,居然在这样的节骨眼下,派刺客去行刺三军统帅?
太子妃听了这话,含笑不语,意味深长道:“我四叔公昏迷不醒,难道还有假?”
柳知晚没有再问下去。因为她猜测,这大约便是苦肉计一场。
督军在关内,陈玄将军受伤肯定不能做假。
但是他说不定是豁出去自己的一条臂膀,也要剪灭掉慈宁王的左膀右臂。
这不是私人恩怨。而是太子一系与大皇子慈宁王之间的博弈。这是兵不血刃的沙场。稍有迟疑,便失了先机。
若是将事情摊开,在外人看来,成天复倒显得缺心眼儿了,竟替陈玄将军做他想做而不能做之事。
毕竟陈家也算是外戚,跟慈宁王也算亲戚,若是由陈玄下令,杀了慈宁王的亲信兼亲家。闹到了皇上那边,脸面上也过不去。
可成天复却不同。
他是谁?是几次三番言语冲撞了陛下的楞头青,是曾经被发配到川中当七品知县的孤臣。
他在朝中毫无根基,做起这脏活来也全无顾忌,自然比陈玄更加合适。
所以太子妃说到后来心里也是略有歉意,温和说道:“此番成将军忠肝义胆,扫除奸佞,只是怕陛下那边会怪罪于他。若是受了牵连,只怕你们的婚事……”
知晚却微微一笑,出言说道:“表哥做...
事,都依着法纪。那董长弓的罪,哪一样都不算冤枉他!陛下……又非昏聩之君,自然能明辨是非。至于受不受牵连的,也只能听天由命,大不了辞官不做,我又不是养不起他。”
这番未婚小姑娘养汉子的豪言壮语,让太子妃也一时失语,回去跟太子学时,太子倒是颇为羡慕道:“成卿有此红颜知己,这辈子也算足矣。”
如今三位督军还在路上,可是关于董长弓的条条桩桩,已经通过回调的兵马,陆陆续续传到了朝堂上来。
当初陛下委派督军时,有两位御史跟兵部侍郎同往,那两位御史都是陛下的老臣,也是秉正之人,待回来时,必定会主导御史们的言语风向。
太子并不担心成天复被弹劾,毕竟他阵前斩将,有法可循,朝中的文武也干涉不得。
最重要的是,他杀了董长弓之后能不能力挽狂澜,拿下失地迎州!
柳知晚其实也明白这一点。人若想做些狂妄的事情,就得有狂妄的资本。
所以成天复杀了董长弓并不打紧,但要紧的是,他能不能一力承担下盐水关调度重任,取得最后的胜利。
在京城里等待的日子,便显得尤为漫长,一转眼,才过去了两个月而已。
柳知晚也不怎么出府,让凝烟替她挑了上好的红绸与绿绸的被面,然后选了好看的牡丹与鸳鸯的花样开始绣喜被。
成天复说她有空手套“郎”的嫌疑,她也得表一表诚心,至少准备些绣品出来。
所谓红男绿女,这喜被子也要成双成对,薄厚四季的一共准备六套。
这可费时费力,也怪难有钱些的人家都是招了绣娘来做。
可是知晚如今并无订婚,贸然招绣娘进来绣喜被子,定然遭人非议。所以她打算亲手绣出自己成婚那日铺用的,余下的,就在京城绣房里,匿名交定银子定下就是了。
而且做这类枯燥单调,又不容分神的活,能分分她的精力,缝上一天,累得腰酸背痛的,躺在床上能睡得快些,不用分神再去想盐水关的冷风寒苦,烽火连天。
这些日子里,据说那董家人跟疯了一般,四处动员人脉,要在朝廷上咬死成天复。
香兰有次出去时,不巧看到了董映珠,当场就被她毫不留情面的痛斥骂哭了。
她虽然在家里嘴巴厉害,可就是个窝里横,被董家人欺负了,便哭哭啼啼地来找知晚告状。
知晚听了浑不在意,一边绣着花边,一边说:“嫡母不是回来了?你也少出去,在家里帮着带带弟弟妹妹,若闲得无聊,就邀请些要好的姐妹,来我的院子里玩。”
香兰一听这话,有些恹恹道:“你还当你的园子香呢?死了那么多人,别人看你的宅子都冒黑气……你也不请些高僧来做法事冲一冲,真是可惜了这园子了……”
说完这话时,她盯着知晚手里的红帕子看。
因为香兰来了,她倒没有绣喜被,不过绣着的大红巾帕,怎么看也不像日常的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