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1 / 2)

褚妄在刚碰到对方双手的那一刻,甚至还分神看了一眼躺在高级治疗床上的自己。

他从未有过任何信仰,但却依然希望有人能宽恕他方才卑劣的念头。

因为他发现,在真的碰到以后,刚才的那些罪恶感几乎消散大半,转而被无法言喻的庆幸和惊喜所取代。

他几乎显示任凭自己的本能和念想,将郁澜的双手都牢牢握住,连指缝也不愿放过。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克制住其他不应有的想法的。

或者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能有这样的接触就已经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有那么一段时间,说着要教人打领带的褚妄,自己都要忘了半温莎结怎么系了。

过了很久——至少是褚妄自以为的很久,在郁澜还在发怔的时候,他才终于找回理智,趁对方也未察觉自己的失神,不经意地再一次握紧了他,说:“看好。”

不过还好,毕竟郁澜一开始也完全没有看进去。

他只顾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看着自己的手指被动地被牵引着,在柔软的布条中穿梭、弯曲、又舒展。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呼吸会变得很快,但又怕太紧张太急促,让褚妄握着自己的手也感受到自己的鼻息。

真奇怪,郁澜想。

明明褚妄的双手冰冷没有温度,他的指尖却依然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发烫。

朱砂也会生热么?

他无端地想。

褚妄看着镜子——他看不到镜子里的自己,却能察觉到郁澜的神情。

而这像是给他本就心存不轨的念想有了趁虚而入的机会,褚妄握着他的手,仿佛风雪中濒死的旅人想抓住唯一的柴火,即使知道会被灼伤,也执拗地不忍放手。

直到褚妄演示到第三遍,郁澜才恍然回神似的,低下头看。

他在这方面本来就有点笨,现在的脑子又晕乎乎的,看了半天才点点头,慢吞吞地说:“有点难。”

不过说是这么说,他给自己做了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心理建设,才真的看着对方的动作。

说是“看”,倒不如说是“感受”。

镜子里无法显露出褚妄的模样,可他一低头却依然能看见他翻飞的手指。

郁澜自觉不是一个容易走神的人,却在短短的几分钟里想了不少无关紧要的内容,像是刻意引导自己,忽略掉一些别的什么感觉一样。

“你自己试试?”出神间,他听到褚妄的声音。

郁澜硬着头皮答应,然后试图学着对方刚才的动作,笨拙地用手指勾连着,勉强模仿出一个形状来。

歪歪扭扭的,他自己都有点看不下去。

然而褚妄就像那种鼓励式教育的集大成者一样,看上去冷峻的面容却说出毫不相关的话:“嗯,很不错。”

郁澜:“……”

你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不错的?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褚妄好像很执着地在碰他的手,透过唯一能让他们接触的媒介,一寸不离地贴着他。

似乎很怕下一秒,他就会消失一样。

郁澜练了十几次,终于熟能生巧,打出了一个确实能看的半温莎结来。

他高高兴兴地跟褚妄炫耀:“褚先生,你看!()”

“现在这个可以了吧!?()『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褚妄点了点头。

“那……”

郁澜这才意识到对方还握着自己的手。

大概是握得太久,他的食指无意识地动了动,褚妄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意识到“教学”这件事好像暂告一段落。

他没有失态,神色自若地松开了对方,说:“好。”

只是在没有失态的表情下面藏着什么,他自己也无法完全厘清。

-

等郁澜熟练掌握,看了一眼现在的卧室——

其他地方都还好,镜子前的这一片,几乎诡异得像撞进了什么灵异现场。

附近密密麻麻散着细碎的鲜红色粉末,铺在地面上仿佛刚刚干涸的血迹,而不远处躺着一条痕迹斑斑的领带,从里到外都皱了,缝隙里都还夹着一点残留的朱砂。

郁澜身上也没好到那里去,脖颈到手掌,再到衬衫都沾了不少,加上他一直拿着领带绕来绕去,一头小卷毛也乱糟糟的,没有打理。

要不是自己完全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郁澜嘶了一口气,要是有刚进来的人,一定会被吓得失声。

“我……我收拾一下。”他看着面前的狼藉开口。

毕竟这要是让别人来收,也太惊悚了一点。

郁澜先把地上散落的痕迹收拾干净,又觉得身上有点痒,低头一看,原来是不少粉末顺着领口落了进去。

这条领带看来也是用不成了,身上这件衣服也得洗,还好只是件衬衫。

郁澜以前在福利院的时候就很勤快,现在就也没多想,只想着赶紧随便洗干净了就行,因此没避着房间里还有个人,两手拽着衣角往上一掀,就把衬衫脱了下来。

一旁已经用了各种方法劝自己“没关系”“很知足”“下次一定还有机会”来宽慰自己的褚妄一偏头:“……”

这也太瘦了一点。

他的第一反应只有这么一句话。

郁澜的肩背还是少年人的模样,可能是因为天生骨架小,加上也没过上过什么好日子,身形一直很单薄。

但他的皮肤很白,是近乎病弱的苍白,甚至躺在床上的植物人都要比他好些。

直到郁澜无知无觉地转过头来,见他发呆,还有些狐疑地开口:“褚先生?”

褚妄这才移开眼:“没什么。”

对方的眼神很清澈,但依然有了一点疑惑。

褚妄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的想法卑劣。

他用了看上去冠冕堂皇的理由触碰到了对方,而那个人没有察觉,对他全然信任,自己居

() 然还会……

褚妄想来会隐藏情绪,也很有理智。

他看着郁澜去简单地手洗了衣服挂上,然后重新进到浴室,冲了个澡。

听着不远处传来的水声,褚妄低头,看着已经被收拾干净的地面,好像刚才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他虚虚地靠着窗,又不自觉地摊开手掌,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上面。

那种真实的触感……

褚妄弯了弯手指,没有什么边际地想。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的情绪的,可能是在第一次碰到他手指的时候——但大概率更早,也许是他看穿了郁澜却还是全盘接受,在郁澜带着小聪明说着郁翎的坏话,自己却还要点头应和的时候。

褚妄的人生每一步都走得很顺,就算刚继任面对一众老董事刁难时,他也不觉得这是什么挫折。

他做事永远习惯规划好每一步,如果是工作那就充分考察,做好一切准备包括失败后的应对决策,如果是生活或者别的什么,他就只凭自己的喜好了。

可是他没喜欢过人,不知道在心动以后的下一步是什么。

而且也深知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好应对失败的准备。

他甚至不知道这个词对应的“失败”代表着什么——褚妄终于在这个时候抽空想,是什么呢?

可能是郁澜从此再也不和他说话。

可能是对方当他不存在,不再每天回来就奔向床边,摸一摸他的手,然后用他自己也没发觉的亲昵语气,“褚先生褚先生”地叫他。

或者最坏的可能,是自己突然看不到郁澜了,他重新被困在这一团混沌里,继续无望地、无目的地游移着。

褚妄想到这里发现,他已经不能接受回到原来那样的情形了。

他想让郁澜每天都对自己说话,好的坏的,高兴的不高兴的,都对自己分享。

想让对方拥抱自己,想像今天这样接触自己的身体。

想……

他总是想起郁澜的背影,然后想起更多无法实现的、可怕的念头。

褚妄最开始意识到时,也并没有把心意告诉郁澜的想法。

正因为太多惧怕,让他宁愿安于现状,也中庸求稳地不忍打破。

可今夜过后又不一样了,褚妄知道。

他开始做一些无谓的设想,想着万一郁澜不排斥会怎样,万一能比现在更进一步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