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矢昴基本是按着千绪让她将外套又穿了回去。
千绪挣扎了两下,还想说自己不冷,结果就对上了他那副熟悉的平静又不容辩驳的表情,下意识缩了下脖子。眼看反抗无望,她只好无奈地把外套再次裹上。
男士西装外套的版型本就宽大,更别提冲矢昴还别她高那么多。之前敞开披着还好,如今正经地系上扣子,千绪自己低头看了眼都觉得好笑。
她在冲矢昴的注视下将最后一颗纽扣系好,感觉那道颇有压迫感的视线慢慢收了回去,她甩了甩长出一截的袖子,想到刚刚小兰对柯南的举动,半开玩笑。
“昴先生,你是准备成为我的监护人吗?”
这话说反了吧?
冲矢昴瞥她一眼,目光快速自她身上滑过,停在千绪身上那件oversize的外套上,温润的声音染上几分淡淡的笑意。
“这么想也没错……”
他温和道,“我会保护好千绪小姐的。”
毛利兰站在不远处望着两人,觉得气氛实在不错。
可惜最能和她分享这种感受的园子不在,小兰退而求其次,弯下腰有点兴奋地凑到柯南耳边,小小声:“柯南,你不觉得千绪穿着昴先生的外套,很像偷穿男友衣服的女朋友吗?”
柯南被她突然凑近的耳语弄了个大红脸,反应过来之后跟着看过去,两秒之后就收回视线,斩钉截铁:“我看明明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吧!”
小兰和园子那家伙凑在一起,实在看了太多少女漫画了吧?柯南睁着半月眼,不爽地走开。
他打定主意,回家就要以工藤新一的名义包装一个推理小说精选大礼包寄给小兰,以免她继续跟着园子学坏。
正好,他也已经有段时间没有给兰送过礼物了。
这么想着,柯南脸红了红。
另一边,听到回答的毛利兰:“?”
他们思考问题的角度有这么不一样吗?
她直起身,迷茫地看着柯南双手插兜,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边沉思着一边晃晃悠悠地走开了。
走到一半忽然停住脚步,脑袋上竟然还悄悄冒起了白烟,宛如一个烧开了的水壶。
毛利兰看着他的后脑勺,忧心忡忡。
柯南难不成是和服部君在一起太久,学坏了吗……
话说推理脑加恋爱过敏体质,对小孩子的成长有没有不良影响的啊?
*
八个人走出城堡,千绪抖了抖伞面上停留的水珠,将伞撑起。
安室透趁着她们收拾的功夫,已经出去大致转了圈回来了。金发被雨打湿,湿漉漉地贴在额头和脸颊上,那双清透的紫灰色眼眸在夜色中依旧明亮,“脚印一直延伸到树林里,岛田女士应该是真的去找帐篷了。”
他抬头看了眼灯火通明的城堡,“再往深处去,这里的灯光就照不到了,手机的电筒能见范围有限,大家找人的时候小心一点,注意手机电量。”
众人点点头,于是按照之前的分组确定了分工。
安室透那一组继续沿着岛田女士留下的脚印寻找,冲矢昴三人则是由三濑佑树带领着,看能不能找回之前搭帐篷的营地。
千绪听着他们的安排,抬头看了眼头顶的伞面。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一愣。
千绪转头望向毛利兰和吹越直子,然后和站在前者伞下的柯南对上目光。
柯南也正仰头望着头顶的伞,在某一瞬间睁大了眼睛,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千绪有种去找他谈谈的冲动,正犹豫着,熟悉的气息突然靠近。
冲矢昴的声音压得很低,在耳畔响起:“你想到了什么?”
他用了一个揽住她的姿势,手从背后绕到另一边替她扶住了伞,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极近,在外人看来大概相当亲密。一旁的三濑佑树瞥过来,露出有些诧异的表情,然后识相地站远了些。
想到了什么……
千绪并不觉得昴先生是真的不明白,他更多的,应该只是向她确认。
犯人露出了那样大的破绽,他应该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才对。
千绪仰头看着他,余光注意到落在冲矢昴肩头的雨点,于是将伞朝着他的方向倾斜过去一些,轻声问,“真的要分组行动吗?”
她想了想,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犹豫:“我的意思是,安室先生可以信任吗?”
“啊……”冲矢昴意味深长地拖长音,“虽然不值得信任,但在这种时候还是可以放心交给他的。”
千绪:“……”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jpg
不值得信任,但是能力可以依靠吗?
她露出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觉得在冲矢昴的心里,大概已经干脆把【可以利用】四个字当作标签贴在了安室透身上。
但她和柯南还有昴先生都注意到了疑点,安室透不可能还蒙在鼓里吧……难不成是互相利用?
千绪:“……”
算了,她有点搞不懂这几个男的。
冲矢昴松开了搭住她的手,从她伞下钻出来,顺便替千绪拍了拍肩上的褶皱,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看向三濑佑树,“我们走吧?”
*
寂静的树林看不到边际,被暗淡的夜色模糊成一团漆黑狰狞的树影。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树叶上,雨声盖过周围一切声响,安室透他们钻入树林后没多久,千绪就听不到那边的交谈声了。
起初分开时还能偶尔见到那边一闪而过的光柱,再到后来,连那手电筒的光亮都被吞噬。整片林子安静得好像只有他们三人。
千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布满落叶泥泞的地里,冲矢昴跟在她身后,手机电筒的光芒正好照着她脚下的路。千绪有些感激地回头看他一眼,然后才望向在最前方带路的三濑佑树,“你们将帐篷搭在了哪儿?刮了一夜的风,帐篷不会被吹走了吧?”
三濑佑树走在前
面,又恢复了之前沉默寡言的样子,过了好几秒才回答,“不知道。”
他笔直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千绪探头,发现他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个指南针。
他们在朝着正东方走去。
是将帐篷搭在了能看到日出的悬崖边?听起来好像也很正常。
她心里怀抱警惕,但如今除了跟着三濑佑树走,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千绪拎着碍事的大裙摆,艰难前进,一边倔强地在这两个沉默的男人之间没话找话,“看不出来,这里还挺险的,有这么多高低差很大的坡,希望岛田女士不要一脚踩空才好。”
三濑佑树这次干脆就没开口。
冲矢昴温和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很给面子地应了一声,“是啊。”
走了大概十分钟,耳边渐渐响起了海浪拍打崖壁的声音,千绪耳朵动了动,意识到这里离悬崖应该不远了。
走在前面的三濑佑树忽然停下,“下面就是我们之前搭帐篷的地方。”
千绪用手机的手电筒往下照了照。前面是一个挺陡的斜坡,扶着周围的树大概能慢慢滑下去,电筒的光勉强照到的范围内,果然有一块深蓝色布料露出了一个角。
“到此为止。”
冲矢昴上前一步,身体隐隐挡住千绪,“千绪小姐的脚上还有伤,不可能下去。”
三濑佑树整个人隐在黑暗中,眸色幽深,“你不是要找岛田真由吗?”
“岛田真由……”冲矢昴重复一遍他的称呼方式,轻声笑了笑,“三濑先生,你还真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掩饰过自己对岛田女士的厌恶。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来参加这场同学会?”
“那和这有关系吗?”三濑佑树不为所动。
“没什么关系,闲聊罢了。”
三濑佑树疑惑皱眉,还没来得及开口,冲矢昴又接着说,“不过千绪小姐行动不便,我和你之中必然有一个要提前下去探路。我不放心她,应该会第一个下去……”他模拟起那个场景,“那么你就会被留在上面了。”
“到时候如果三濑先生你逃跑了该怎么办?”
那双眼睛在镜片后眯着,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说的话却隐约带着威胁,“按照我和安室先生的分工,我必须负起责任,盯住你才行。”
他话语中毫不掩饰的怀疑让三濑佑树的表情难看些许。
冲矢昴踩着陡坡边缘看了眼底下,极低的能见度让这不高的坡显得深不见底,他面不改色地扫了眼,依旧是闲聊的语气,“这个坡要上来可不容易。背着露营用具下去恐怕就更麻烦了,我很好奇,你们怎么会想到把帐篷搭在那里?还是说……那根本不是帐篷?”
安室透不在周围,他就像打开了什么开关,身上陡然散发出一种强大又危险的气息。
“你们真的不下去?”三濑佑树没回答,硬.邦邦地问。
冲矢昴淡定微笑:“如果我说不呢?”
“你们不怕奏太杀了她?”
“如果上木原奏
太真的有机会动手的话,那当然怕了。”冲矢昴一动不动地挡在千绪身前,“可他真的……在这座悬崖上吗?”
*
三濑佑树的脸部肌肉抽搐了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目前基本可以确定,这份复仇计划是上木原奏太在监狱当中写的,但问题是,他真的有亲自实施这个计划吗?”冲矢昴看着他。
“什么……”
“没错,确认了这起案子的策划者是上木原奏太之后,很多计划中的漏洞确实得到了解释,但依然有很多疑点让我困惑。”冲矢昴说,“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的协助者,那位共犯,究竟是谁?”
“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之后,我突然发现,手头的证据相当杂乱。且指向性各不相同。说实话,你们三个人,我都怀疑过一遍。”
“……直到你刚刚说了那句漏洞百出的话。”
三濑佑树颤了颤。
千绪这时轻声开口,接上了冲矢昴的思路:“你说,你们来的时候以防万一,带了三把伞。”
“——换句话说,你们一行人中有三个人知道今天要下雨。根本不是一个适合露营的日子,却还是来到了这座悬崖上。”
千绪看着三濑佑树骤然难看的脸色,“于是我突然意识到,谁说共犯只能有一个呢?”
她说话时,已经从他身后钻出来,上前半步。
冲矢昴偏过头瞥了她一眼。
千绪正站在和他并肩的位置。
千绪注意到他的视线,似乎是将那误会成了一种暗示,嘴巴微微张成一个圆形,小声哦了下,把头顶的雨伞再一次向他倾斜。
冲矢昴低声笑了下,这次没再拒绝她努力表示的关心。
“那位金发侦探小哥说过,如果上木原奏太是今天出狱,那他根本不可能在桥底安设装置,也不可能去绑架我们,对吧?”小插曲耽误了不过两三秒,冲矢昴不紧不慢地开口,“你当时立刻打断了他,说那是同伙做的。那么就按照你的说法来推理……第一位同伙,那个身材高大的雇佣者——”
他平静地看着三濑佑树,“就只能是你了。”
三濑佑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沉默地闭上。
“第一位同伙,是那位在桥底安设机关、制作小兵人引.爆.装.置的人。”
“是道具师,池田大我吧?”千绪想也不想地接。
冲矢昴似乎轻轻笑了一下,为她毫不犹豫的默契。
千绪没注意到他的表情,还在认真地看着三濑,“最后一个同伙,关于她的证据并不明显。但从进入这座城堡之后,有件事就一直在我心底盘桓……录音里那个唱童谣的小女孩,她真的存在吗?”
“第一次感到怀疑,是你们敲门时,我隔着门听到了吹越直子的声音。她的音色,和那个小姑娘特别像。”千绪垂下眼睫,“但我当时来不及多想,只是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在你们进门之后,吹越直子的嗓门就一直很洪亮,模糊了我心里那种若有若
无的熟悉感。因为那个小姑娘的声音又弱又细,我潜意识里,没有把她们当作同一个人。”
“可是我问了一圈,发现东京最近没有失踪儿童报案时,才真正产生了怀疑——那也许只是一段配音。”
思路流畅地说到这里,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唇角微微上扬一瞬,露出了一个放松的表情,“加上这些被精心保养多年的服装,以及上面缝补过的痕迹,于是第三位同伙的身份也就很明显了……”
“——服装师吹越直子,她是计划的最后一名参与者,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