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辛乔起床,洗漱完毕准备去厨房做早饭时,正好遇见辛木来倒水。
“几点起的?”
“六点,起来背英语。”
“你先进。”
“你先进嘛,这有什么好让的。”辛木瞥她一眼:“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辛乔:……
她也说不好,就是,不太想让辛木在她身后看着她。
总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在泄露昨晚的秘密,她的反应大到出乎自己意料。
面对自己十多岁的妹妹,就,好害羞啊……
偏偏当她从冰箱里取出三枚蛋,辛木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后,神神秘秘凑到她背后:“老姐,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啊。”
“你是攻还是受?”
辛乔手指一颤,啪,一枚蛋掉在流理台上。
她赶紧把幸存的另两枚蛋放好,收拾掉牺牲那枚蛋的“遗骸”,一脸严肃转过头问辛木:“你从哪知道这些的?”
“什么?”
“……攻啊受啊的。”
辛木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拜托,我已经十五岁上初三了好吗?”
“你还没回答我,怎么知道这些的?”
“有个看小说的网站,叫绿江,不过,”她神神秘秘压低声:“你要是想学习什么知识的话,去绿江已经不合适了,都给删没了,你得去……”
最后的音节更是压低,这时周琨钰走进厨房,清晨的阳光照得她肤色和瞳色都浅淡,有种别样的温柔:“早啊。”
“琨钰姐姐早。”
辛乔:“早饭马上就好,你吃了再去上班。”
“不急,还有时间。”周琨钰笑道:“你俩聊什么呢?”
辛木:“我问老姐是攻还是受。”
辛乔立马在辛木肩头拍了下。
这孩子怎么这么口无遮拦的。
辛木根本不怵:“琨钰姐姐,我姐不告诉我,你告诉我呗。”
周琨钰穿着拖鞋踱过来,揽住辛乔的肩,让辛乔的头靠向自己:“你觉得呢?”
辛乔平时不是一个娇羞的人,可周琨钰这样的动作让她想起昨夜,耳根露出一点红。
辛木恍然大悟的点头:“果然。”
“跟我猜的一样。”
她端着水杯,老干部一样点着头出去了。
辛乔:“她猜什么了?”
周琨钰笑。
辛乔:“不是,她猜什么了?”
然而她现在没空跟辛木理论,把昨晚预约好的粥盛出来,又煎了三个蛋。
吃早饭的时候,辛木接过她递的粥,意味深长的看了她眼:“谢谢。”
辛乔:……
等周琨钰去上班后,辛乔实在忍不住点点辛木的肩:“你是不是误解什么了?”
辛木一脸“我什么都懂”的神情:“我明白,你
这是觉得跟自己平时树立的形象反差有点大,觉得不好意思。”
“其实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在琨钰姐姐面前一向都很弱鸡。”
辛乔:“谁弱鸡了?!”
辛木够着拍了拍她的肩:“行了,咱俩姐妹之间还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不过就是被我识破了你的真面目而已。”
“其实你这样也挺好的,至少你……尽享受了啊,是吧?”
“辛木!”
辛木秒遁。
辛乔捏紧了拳:她什么时候尽享受了?不就昨晚那一次吗!为什么会造成这样的误解?
但她又不能追着辛木,把这些一点一点掰扯清楚。那是她亲妹啊,她哪好意思细说这些?
这误解她就只能像对一个堵在嗓子眼的鸡蛋一样,囫囵硬吞下去。
堵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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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春节,辛木总算肯让自己稍微放松那么一点。这天吃完晚饭,她拿平板刷了会儿热播剧。
忽然抬头叫:“辛乔。”
那时辛乔正在打扫家里,捏着抹布直起腰:“嘿,你现在怎么总叫我大名?”
辛木一脸严肃的拿手指虚虚一点她:“我跟你说,好在你就是一片儿警。”
“要是你也让我从新闻里知道你的消息,我可跟你没完。”
辛乔走到她身边:“你看什么呢?”
“一警察题材的剧,刚好有这么个情节。”
这个话题暂且被揭了过去。
因为先前发生的意外,龚远的春节要在医院度过了,陆晴陪他一起。
这天,辛乔到病房帮着照看龚远一会儿,让陆晴去置办了些在医院过年的年货,从病房出来,正好去接周琨钰下班。
路过慈睦的花园,她忖着对周琨钰说:“我最近,一直在考虑一件事。”
“怎么把你的职业对木木说?”
周琨钰实在太懂她。
辛乔点头:“我觉得以木木的性格,她是想要知道真相的。可有时候又纠结,她才十五岁。”
“辛乔。”周琨钰柔声道:“你应该说,她已经十五岁了。”
辛乔一怔。
郑重点头:“好,我会找她好好谈一次。”
辛乔这周恰是周日轮休,上午同辛木和周琨钰一起去置办了最后一轮年货,回到旧筒子楼,中午按周琨钰的口味包了南方的馄饨,一味鲜汤吊着,辛木也直呼好吃。
天气晴好,冬日暖阳从窗口洒落。
辛乔拿抹布把吃饭的小圆桌面擦干净,又收起来靠墙放着,然后叫辛木:“木木,占用你一点刷卷子的时间。”
辛木第一反应是瞥周琨钰一眼。
周琨钰坐在沙发上,对她招手,让她去坐在自己身边。
辛乔搬了张椅子,坐到她对面。
辛木看看辛乔,又看看周琨钰:“你俩又吵架了?”
“不是。”辛乔对着辛木
:“是关于我的职业。”
辛木望着她,眼都不眨。
“其实,”辛乔缓缓吐出一口气:“我是一名排爆手。”
因着一些热播的电影电视剧,都曾以排爆手为主角,辛木对这一职业并不陌生。
表情空白了两秒:“你不是片儿警吗?”
“你肯定是片儿警,对吧?你逗我玩呢,哈哈我才不上当。”
辛乔顿了顿,先是唤她一声:“木木。”
辛木忽然站起来就往外冲。
辛乔立即要追,周琨钰一只手在她肩膀上柔柔的按了下:“我去。”
拿了辛木和自己的外套追出去。
“木木。”
辛木是最喜欢周琨钰的,周琨钰唤她,她还是慢了慢脚步。
周琨钰上前,把她的外套给她穿好,她也不说话,埋着头继续往前冲。
周琨钰也不再叫她,默默跟在她身后。
走过青瓦灰砖的旧街。
走过辛乔给她订了很多次生日蛋糕的蛋糕店。
走过她最爱的零食店,冬天辛乔总会在这里给她买裹着糖霜的山楂球。
周琨钰始终跟在她身后,也不说什么,直到她自己回头:“琨钰姐姐,你想去电玩城么?”
“我请你。”
周琨钰也没说什么“怎么可能要你一个小孩儿请客”这种话,只是柔和一点头。
两人走进电玩城,周琨钰一身衬衫大衣的打扮太过秀雅,五官又出挑,一现身,不少人纷纷对着她打量。
她不在意,揽着辛木的肩:“想玩什么?”
辛木拿自己的零花钱去兑了币,本以为周琨钰在这种地方会放不开,没想到周琨钰端起机枪来扫射僵尸那叫一稳准狠。
真不愧是拿手术刀的外科医生。
辛木今天所玩的全是发泄类项目,打僵尸,街机拳皇,打地鼠,打拳击,嘴里一直叽叽咕咕碎碎念着什么。
电玩城乐声喧杂,周琨钰凑近了去听。
发现她一直念的是:“让你瞒着我,让你瞒着我……”
拿着小锤子,一锤把冒头的地鼠给狠狠砸回洞里去。
一直玩到傍晚,周琨钰也没催她,直到她自己停下来,坐到一旁的休息椅喘着气,周琨钰问她:“晚上想吃什么?在外面吃吧,就我们俩。”
“那我姐呢?”
周琨钰眨眨眼:“不管她。”
辛木从小因为身体不好,吃所谓“垃圾食品”的机会很少,这会儿毫不犹豫就选了炸鸡。
她把周琨钰带到听同学提过的一家炸鸡小店,周琨钰也不拘着什么,在她对面坐下,纤白手指戴手套的姿势也那样好看,拿起炸得酥黄掉渣的鸡翅,咬一口,氤氲热气从嫩白多汁的鸡肉里冒出来。
点头认可:“好吃。”
辛木吃着炸鸡,她所坐的方向,正好是对着外面的街道。
比起最为昼短夜长的冬至,现在
天黑的又渐渐晚些了,此时忽地一瞬间,所有的街灯齐齐亮起,映亮树枝间挂起的层叠中国结。
周琨钰默默瞧着辛木。
辛木也在看这平凡人间么?就像那日坐在外卖公司旁的她一样。
其实辛木想得更直接些,也更单纯些:
“琨钰姐姐,你不知道从小到大,有多少人说过我肯定救不活。她们总以为我是个小孩儿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其实,我哪里听不懂呢。”
“只不过,先是我爸,再是我姐,一直都没放弃过。”
周琨钰忽而明白过来。
辛木是在想——如果不是那些坚持,她今天早已不能坐在这里,看一片平凡却祥和的街景。
吃完炸鸡,周琨钰问:“还想去什么地方吗?”
辛木摇摇头,登上回家的公交车。周琨钰坐在她身旁,和她一起,看着摇摇晃晃的夜。
回到旧筒子楼,辛木掏出钥匙开门。
辛乔始终坐在原处,灯都没开,这会儿听到开门声,一下子站起来。
辛木揿开灯,叫辛乔:“你坐回去。”
辛乔望着她。
辛木又说一遍:“辛乔,坐回去。”
辛乔坐下。
辛木脱了外套,挂好,走到她身后。
双臂圈过了辛乔的肩,落下一个拥抱,侧脸贴着辛乔的头。
辛乔肩一滞,这样从背后拥抱的姿势,让她看不到辛木的表情。
辛木开口,声音很轻:“有我这么一个拖垮了全家的妹妹,你也没得选,对吗?”
“从你十八岁开始,一天自己的人生都没过过,一个人带着生病的我,你也没得选,对吗?”
辛乔鼻子一酸,抬手。
辛木方才顺着窄街走回来,双手微凉,辛乔捂着她手背,一点点给她暖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