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昆吾,浩浩玄天。
距与琅嬛一战过去两月有余,主峰被毁无损玄天气势,反而借这一战更扬宗门威名。
薛宴惊经过山下“英杰碑”附近,一打眼便看到自己的碑,心下一乐,正要和李长亭打趣,转眼看到旁边的石碑上刻着四明峰大弟子郑擎的名字,怔了一怔,才意识到这些石碑意味着什么。
她尚不知大师兄牺牲在琅嬛宝殿之中,他本是离飞升只差半步之遥的人物。
李长亭适时递过来几柱清香,薛宴惊哪里还有打趣的心思,认认真真恭恭敬敬地给大师兄上了香,又对其他石碑一一拜过。
“有朝一日我若飞升仙界,定要当面问一问那些仙人,把琅嬛罚至人间,却又不肯废除他的修为,他们到底有没有想过会引起人间浩劫?”
“好!”李虎陈豹等一竖拇指,“若有一日天界聚首,咱们也把那天界的王位打下来给尊主坐坐!”
“……”李长亭侧目望了一眼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开口就想打击他们,随即想起薛宴惊大概尚不知她所修炼的功法会导致她无法飞升,顿了一顿,没有戳破这个残酷的事实。
一行人拾级而上,守门的弟子见到薛宴惊,目瞪口呆,似要说些什么,被她抢先道:“不是诈尸,也不是借尸还魂,我还活着。”
守门弟子呆滞的视线又移向王虎陈豹等魔族,薛宴惊回头看了一眼,也觉得他们看起来略显凶神恶煞了些,又补充道:“也不是带兵来攻打山门,他们是来……看我挨揍的。”
“……”
守门弟子张了张口,觉得这话实在不好接,干脆一言不发,转身速速去通传了。
不多时,代掌门和几位长老的身影出现在山门处,薛宴惊下意识想客套一下,躬身正要说有劳各位师伯师叔来迎,被李长亭一笔戳在腰间:“拿出魔尊的气势来。”
薛宴惊回身想抽他,忽听得空中一声“小师妹”,抬头一望,燕回方源冷于姝等四明峰众人正全速御剑而来。
燕回冲在最前,甫一落地就把薛宴惊搂进了怀里,声音发着颤:“小师妹……”
薛宴惊鼻子微酸:“三师姐,对不住,让你担心了。”
冷于姝眼眶发红,握着她的手越来越紧,相识十年,薛宴惊还是第一次见到五师姐这么激烈的情绪。方源功力最低,被甩在最后,大概是太过急切,俯冲过来落地时脚下打了个趔趄,险些摔倒。
“五师姐,六师兄,”薛宴惊眼眶也泛着微红,“大师兄的事,对不住,如果我能早一点离开无憾城,或者能早一点下定决心和琅嬛翻脸动手,我……”
“不能怪你,”燕回打断了她的话,“大师兄的事,于我们而言都是撕心裂肺之痛,但是……不能怪你。”
“你怎么回事?”方源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我们都以为你和琅嬛那厮同归于尽了,你去哪儿了?还活着也不报个信?”
薛宴惊把脑袋枕在师姐肩窝里蹭了蹭:
“我何尝不想与你们尽快团聚?都怪那赤霄宫,他们硬要说我是什么凤凰神女,囚禁了我,还把我塞进好可怕的前世镜,还有一群人来打我,我险些就被他们杀了……”
李长亭和傀儡都是目瞪口呆。
事情过程描述得倒也没错,但你怎么不说是你的前世杀了神女,然后你团灭了那群人又把前世镜拆了呢?
“可怜见的,”燕回和冷于姝又搂住她好一阵心疼,“等师姐去找赤霄宫给你出气!”
“好,”薛宴惊委委屈屈地扁了扁嘴,“记得打他们的宫主一顿。”
李长亭捂住双眼,突然觉得自己很无助。
方源不住叹息:“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诸长老本有些迟疑,不知该用对师门弟子的态度还是对魔尊的态度来对待她,见她非常自然地变回了原本的小师妹,也不再犹豫,仍把她当成门下弟子来护着:“好,我们都去赤霄宫讨个说法。”
也有人追问:“你是怎么从天雷之下活下来的?”
薛宴惊歪了歪头:“天雷又劈不死人。”
众人想起在天雷之下魂飞魄散的众鬼族和敌手,狐疑地望她一眼,发现她并没有在炫耀,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也许强到一定地步,说实话听起来也像炫耀。
“好了,别站在大门口了,咱们进去说,”长老们看向李长亭,“李中书,多谢您护送本派弟子回山,还请入内饮一杯热茶。”
“不必了,”李长亭没能如愿看到热闹,无奈抱拳,“我们也还有斩杀鬼族的任务在身,这就离开了。”
众人客套地与他道别。
薛宴惊被师姐搭着肩揽在怀里,回头对他微笑,笑容仍然自信,却已不再天真。
李长亭嘴角一抽,传音道:“以前是李某眼拙,居然没发现尊主是这种人。”
“现在发现也还不晚。”
李长亭怔了怔,转而笑开,魔界的环境远不容人撒娇示弱,她到了名门正派玄天宗,能放肆撒娇,纵情生活,如此似乎倒也没什么不好。
他心下因她不再回归魔界而始终郁结的淡淡遗憾终于彻底烟消云散。
他伴她征战多年,走过精彩绝伦建功立业的一程,也随她行过痛彻心扉锥心彻骨的一路,如今她开启了新的人生,作为朋友,理当送上祝福才是。
李长亭率众走得洒脱。
他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视线中,薛宴惊立刻就被人揪住耳朵:“好啊你,一个身份瞒了我们那么多年!”
“三师姐,欸,别揪,”薛宴惊连忙呼救,“五师姐帮我!”
冷于姝抱剑看她,神色冷酷,方源也耸了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早知道就挽留一下李长亭了,薛宴惊悲伤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