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薛宴惊去拜访师尊时,正撞见虎背熊腰的代掌门抹着眼泪从院子里出来,见到她,神情一肃。
薛宴惊好心地移开视线,假装没有注意到他的泪水。
“阿惊,快进来!”内室里,白发白袍的修士笑着招呼她。
薛宴惊在他对面坐定,看着他执壶为自己斟了一杯热茶:“师尊,好久不见。”
“是啊,这次真是多谢你牺牲自己来救我了。”修士一头白发,面容却停留在三十余岁的模样,对着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堆起几道愉悦的纹路,未见苍老,只见温和。
这就是玄天宗的掌门,曾经叱咤风云的一代天骄,卓云梦,人称云梦仙尊,也是薛宴惊和燕回等人的师尊。
与外界对剑修的刻板印象不同,他性子既不冷酷,亦非火爆,反而温和得很,与他对谈时,永远只觉宁静和安心。他当年教导几位徒弟时,亦是十分耐心,与他们相处得亦师亦友,从不轻易指责亦或发怒。
他大概就是凡人眼中最完美的那一种修者形象,包容和善,悲天悯人。
即便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薛宴惊也非常理解为什么代掌门并不贪恋到手的掌门之位,反而执念想要救醒他。
代掌门要选她当继承人,除了薛宴惊的确合适外,何尝又没有她是云梦仙尊弟子这个原因在。
云梦仙尊示意薛宴惊把腕子放在桌上,她低头一看,忍不住微笑,她的师尊永远这样妥帖,妥帖到给她把脉前会特地准备一个柔软的腕枕。
薛宴惊把手腕放在那腕枕上,看着他抬指搭在自己寸口脉上,沉吟片刻,轻声叹了口气,面上划过些微自责。
薛宴惊几个时辰前才应付了一屋子似乎突然变得不会说话的同门,此时真的不知该如何再去安慰一个充满自责的师尊,但云梦仙尊却也没有把这些过分表现出来,更没有再三强调自己的感激,一叹后,便示意她把手腕收回去。
“听说你打算参加华山试剑会?”
“是。”
“好,”仙尊对她眨眨眼,“不管你夺魁与否,为师都做主把玄天秘府里的‘金宫玉阙’给你。”
薛宴惊失笑:“师尊怎知我想要?”
“我还不知道你?”云梦仙尊从桌边捧出来一只木盒子递给她,“当年答应给你的礼物,还有每个徒弟修入元婴时我都会给的护身法宝,就算你未必用得到了,如今还是该给你补上。”
“……”薛宴惊拆开木盒,看着自己一十六岁时想要的玲珑法宝,满心的回忆涌上,“我都快忘得一干二净了,没想到师尊你还记得。”
也没想到他昏迷百年,醒来后仍如当年般认真地给小徒弟备下了一份礼物。
“不然要师尊是做什么的?”云梦仙尊对她微笑,“虽然在我缺席的时候,你们都已经成长到了令为师意想不到的地步。”
“师尊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仙尊给她续了热茶:“我打算辞去掌门
之位,正式传位给师弟,这些年他做得很好,玄天宗也不需要一个突然醒来的老家伙来接掌大权。”
薛宴惊并未表现出讶然,只是好奇地望了望代掌门离开的方向:“就是因为这个,师叔他刚刚才哭得梨花带雨?”
掌门笑着一指她:“你这促狭家伙,给你师叔留点面子。”
薛宴惊笑了笑:“然后呢?云游四海吗?”
“是啊,当然也不会疏忽我的徒儿们。不过医修暂时不许我离开这个布了休养阵法的院子,要等身体恢复,到时你要不要一起来?”
“待将来吧,”薛宴惊举了举手中剑,“我暂时还有其他事要做。”
仙尊挑眉:“给修真界带来点天赋者的震撼。”
“没问题。”薛宴惊抬手,和挑眉时略显老不正经的师尊一击掌。
离开这间小院之时,她觉得自己的步伐轻快了许多。此前被一屋子人各异却又相似的结巴、震惊、沉默、欲言又止等搞得略有些沉重的心境,也重新轻盈起来。
已经发生的事,过度惋惜只会让当事人更加放不开。
而师尊这份永远令人如沐春风的本事,薛宴惊觉得自己就算再多活一百年也未必学得来。
除生死,无大事。
薛宴惊探头在崖边一望,提醒自己只要记得现在不能无剑飞行了,不要随随便便往下跳就好。
她重新开始练剑,宋明等人被迫成为了她的陪练,但对敌经验这种东西毕竟是不会消磨的,这些同为元婴期的修士,在她手下无一合之敌。
宋明捧着破碎的自尊,头也不回地哭着跑掉了,再也不肯陪练,怎么叫都叫不回来。
薛宴惊只能把目光放到更高处,她盯上了师姐燕回,在动手前,她提醒三师姐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在被燕回一剑抽飞,于空中漂浮的那一会儿,薛宴惊想了很多,第一个念头是,这种感受还挺新鲜,第二个念头是,三师姐她居然真的没留手。
薛宴惊在草地上留下了一个人形坑,燕回连忙来扶她,被她摆手拒绝:“让我先躺一会儿。”
燕回最开始极其不忍心,几乎要作罢,后来发现师妹十分皮实抗揍,对练的时候便再无顾忌,动作大开大合,抽师妹也抽成了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