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黄沙漫天,苍茫壮阔。沙海之上,平稳地行驶着一艘巨大的船只,船只甲板上则坐落着一间酒馆。
这是修真界的特色之一,黄沙酒肆。修者们坐在船上,随着它的航线遍览大漠风光。
酒肆之中,一位宫装女子扶了扶鬓边盛开的海棠花,瞥了薛宴惊一眼,纵然含着责备之意,这一眼依旧眸光清媚潋滟:“薛宴惊,让我说清楚,你可以单独约我,也可以单独约她,但你实在不该同时把我们两个约出来。”
桌子另一侧,叶引歌放下手中银枪,沉默落座。
“说真的,”薛宴惊的眼神在两人中间流转,“你们两个到底有何仇怨?”
“没什么仇怨,”叶引歌给自己斟了杯酒,“她单方面看我不顺眼而已。”
红鸾圣女冷笑:“哟,数年未见,连一向直来直去的叶大将军都学会这夹枪带棒的话术了?”
“实话实说罢了。”叶引歌惜字如金。
圣女白她一眼,不再理会这厮,转而看向薛宴惊身侧,言笑晏晏:“这位小朋友是什么人呀?”
“是我六师兄的女儿,唤作如意。”
圣女抬手轻轻捏了捏如意的小圆脸:“真可爱,姐姐这就给你见面礼。”
她从储物戒中取了件水琉璃,晶莹剔透,玲珑光转。如意被她捏得小脸微红,此时看向薛宴惊,见小师叔点了头,才羞涩地伸手接了:“多谢姐姐,你生得真漂亮。”
圣女笑了起来,正要夸她嘴甜,忽听得一旁叶引歌“哐”地一声,将什么重物砸在桌上,推给了如意:“巨蝎头骨,见面礼。”
这头骨长得奇形怪状,配着两只空洞的眼窝和骇人的獠牙,分外狰狞可怖。额骨上还有一块碎开的黑洞,大概这巨蝎生前是被叶引歌一枪戳死的。
其他二人低头,凝视着眼前头骨,陷入一瞬间的沉默。
“收着吧,”薛宴惊打破了静寂,“这巨蝎头骨很名贵的,做成战甲防御极高。如意,谢过你叶姐……将军。”
她一句“叶姐姐”,被叶引歌饱含“休想在辈分上占我便宜”的眼风一扫,不得不吞了回去。
如意乖巧地道了谢,薛宴惊就摸了摸她的头:“乖,不必陪我们坐着,去玩儿吧。”
圣女望着薛宴惊:“突然叫我们出来,就是为了介绍你的小辈给我们?放心,我回头打个招呼,如意这孩子若出去闯荡江湖,红鸾宫名下所有产业,都对她免费开放。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可就近向诸掌柜求助。”
“多谢,”薛宴惊挑了挑眉,“不过我当初怎么没这待遇?”
圣女眼波如丝,吃吃笑了起来:“你跟一个小辈比甚么?”
“……”
“别误会,宴惊,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圣女含情脉脉地看着她,“但你有时候还是挺烦人的。”
叶引歌恰好在此时举杯,仿佛要为这话敬圣女一杯酒似的。
薛宴惊翻了个白
眼,对圣女柔声道:“你也别误会,我同样非常喜欢你,但你欠我的分红打算何时结账?”
“鲸饮楼的是吧?”圣女痛快得很,“我这就结给你。”
“不止。”
“还有什么?”
两人深情款款地对视,一个似笑非笑,一个眉眼含情,终于在叶引歌忍不住想向她们泼酒的时候,圣女败下阵来:“你恢复记忆了是吧?”
叶引歌动作微顿,探究的眼神在薛宴惊面上一扫。
薛宴惊看她一眼,撒了个无伤大雅的谎:“不完全,但凑巧得很,偏偏对我名下产业一清二楚。”
圣女叹了口气:“金额太大,你得宽限我些时日。”
叶引歌沉默着把自己的银枪拍到了桌上。
圣女感受到威胁,大为恼火:“敢情宴惊叫你来,是叫了个打手是吧?”
薛宴惊摇头:“我想打你,哪里需要其他打手?”
“可是你舍不得伤我,”圣女委屈,“她就不一定了。”
叶引歌摩挲着银枪:“没什么不一定,我一定舍得。”
圣女手心凝了灵力,数片海棠花瓣在她纤纤玉指间绕了一绕,带起清香一片:“你真以为我怕你不成?”
见她露了这一手成名江湖的绝技,周遭食客也将她认了出来,发出一阵惊呼。
座上情势剑拔弩张,薛宴惊笑吟吟地托着腮在一旁看热闹,还招呼了一声在船头看船长开船的小姑娘:“如意,回来看打架了!”
叶引歌两人神色不善地望向她,圣女一帕子甩在她脸上:“我们为你打架,你连劝都不劝?真是好凉薄的心肠!”
薛宴惊连忙起身,给二人各自斟了酒:“那就看在我的面子上,莫要动手了吧?”
叶引歌收了银枪,圣女也泄了气:“算了,不打了。你那份分红我最迟下个月给你,我还以为你不缺钱呢。”
薛宴惊笑了笑:“不义之财,来得快,去得也快。”
圣女也没追问她将那笔泼天的财富花销在了何处,只是摇了摇头:“分红我会给你,毕竟很多产业都是你当年为了养活手下那支队伍,拼死拼活保下来的地盘,理当有你一份。”
叶引歌闻言怔了怔:“我竟不知还有这桩旧事。”
“你看,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圣女叹了口气,“不知道你牺牲了多少,不知道你曾经九死一生,不知道你背地里殚精竭虑……你问我为什么讨厌他们,其实我不是厌恶他们,我是心疼你。”
叶引歌面上毫无波澜,只将嘴角抿得很紧。
“都过去了,”薛宴惊举杯祝酒,再次撒了个谎,“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往事何必再提?”
“如果有朝一日你记起来了呢?”
“如果我记起来,我会说,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没人逼我,我自己做的决定,无需任何人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