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赤江那月再次把脸从苏格兰肩上拔出来时,他们已经顺利过完前台那一关,进入套间了。苏格兰把小孩放回地上,转头和另外两人简单分配了一下房间。
赤江那月的视线在他们脸上晃啊晃,遗憾地发现善于伪装的卧底们已经重新整理好了情绪,他没有好戏看了。
可恶。
他面无表情地捏了捏小拳头,手背上还能看见浅浅的几个肉窝窝。
那,现在是不是终于该轮到他再次给他们发剧本了?
在赤江那月的计划中,他不能一开始就把设定全抖出来,这次和上回不同,用主动坦白的方法是没办法获得这三个卧底的信任的。
他粗略一算,经过这次任务,三人对他的警惕虽然应该是上升了,但同样的,信任程度也比最开始高了。
意料之中。
赤江那月没指望过能快速打入他们内部,就算他现在是个孩子的外形,卧底们也是不会轻易对他交心的。
所以在那之前,他只需要让他们逐渐习惯他的存在,再‘无意间’透露出些线索,这些聪明人就会产生探知的想法,并对自己最后得到的结果。
小孩乖巧地捧着热牛奶坐在软凳上,杯口遮住了唇角上翘的弧度。
套房的另一边,三人的对话也结束了。
“A君,我之前就很好奇了。”波本走到A对面坐下,撑着下巴看过来,笑语盈盈的模样一点都看不出在前台时被那个猜测恶心到的痕迹,“早上你是怎么发现的?为什么要把客厅里那些东西拆掉?”
波本指的是那些窃听和监视器。
黑发男孩拿开牛奶杯,舔了舔嘴角的奶渍,闻言无辜地歪歪头:“这里,也是不可以这么做的吗?”
波本面不改色,心中隐隐察觉不对:“嗯?”
“我已经习惯被拍摄的感觉了。”A于是垂下眼帘,先回答了后面那个问题,“以前在那里,禁闭室和起居室都有监控,也会注射皮下定位器。这个,离开的时候,格兰蒂有帮我把定位器破坏掉。”
他还记得之前波本和苏格兰表现出的不想让莱伊知道自己来历的事情,所以没有直说,好在波本听懂了。
因为长期生活在控制中,所以对视线敏感的A毫不费力地找到了监视器的所在。
“以前他们不让我拆。”
小孩困扰地皱了皱鼻子:“第一次看见它们的实体,我才没忍住拆了看看。抱歉,这样做不对?”
……也不能说不对吧。
波本总觉得这话听上去有点微妙,他怎么好像是在欺负小孩一样?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一触即分。
今早刚和A在阳台结束对话,波本就找机会把他的照片用特殊渠道传给了公安,拜托部下从近五年的失踪孩童中寻找A的信息,大概过两天才能拿到结果。
如果不是因为A有一个‘组织实验体’的前缀身份,波本也不想对一个孩子产生
太多的怀疑,尤其是在这个孩子很明显是组织魔爪下的受害者的前提下。
他心底出现了轻微的愧意。
——但他和hiro好不容易成为了组织的代号成员,拿到走进核心区的门票,绝对不能在这里失败。
他们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无数个死在黎明前的前辈。
降谷零有些动容,波本却微笑不变,他没有略过这个话题,落落大方地表示:“你喜欢的话当然可以拆了,只是有些地方的最好还是放着哦?”
他报了几个位置,都是出入口和窗户阳台附近的。
“说起来。”波本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放缓了,他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小孩的眼神变化,“格兰蒂也和你一样吗?”
其实他更想问组织对A做的到底是什么实验,但就算是波本也觉得那样逼小孩回忆也太不是人了。
唾弃自己一秒.jpg
A的眼神毫无波动,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又好像什么也不懂,孩童独特的清脆声音平静地响起:“有些是,有些不是。”
波本的脸色忽变:“……这是什么意思?”
“格兰蒂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A的话语中完全听不出谎言的痕迹,他像是在说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有些格兰蒂是实验体,有些在外面做任务,他们的职责是不一样的。”
赤江那月的余光早就瞥到莱伊进了浴室,也就大大方方地说出了实验体三个字。
倒也不是故意排挤莱伊,就是配合配合波本和苏格兰嘛。
公安精英心中倒吸一口凉气:听起来更不对劲了吧!他还以为那个格兰蒂是某个帮了A的研究员,怎么忽然变成一群人的代称了。
这样听上去,‘格兰蒂’倒不像是名字了,反而像是什么——特殊的物种?一个公用的代号?
波本忍不住扶额。
明明是想解惑,怎么问题越问越多啊。
“为什么?”他还是问道。
格兰蒂们既然是一群同样被控制在组织内的人,为什么要帮A逃出来,还指引A来寻找苏格兰…难道,真的是组织开始怀疑苏格兰的身份了?!
这一次,一直干脆地给出回答的A思考了很长时间。
等到莱伊都从洗漱间出来了,A手中的牛奶也逐渐冷却,波本才听到一句轻飘飘的话,空茫地落不到实处。
“因为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说的话总是听上去很难猜的小孩开口道,“想要杀死那个人,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只有我逃出来,我们才有资格选择自由。”
并不是逃出来后就获得了自由,而是逃出来后才有选择自由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