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被虞泊秋煞有其事的态度感染,江谙甚至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如果是演戏，他当然可以做出各种假设，毕竟那终究还是一个虚拟人物。

但是放到自己身上，就无法那么客观了。

种种因素都可能影响每一个选择,而走出不同的人生。

虞泊秋的房间比江谙在公司的宿舍都要大,两人蜷腿坐在地毯上,背对着中心的灯光,像是两只报团取暖的小动物。

江谙看着玻璃上房间的倒影,声音不自觉地轻了下来，像在做一个梦。

“我想要一个，家庭幸福、有朋友、有爱人的人生。”

恐怕没人会觉得他是贪心的,可惜他成长的每一步,都在逐渐失去他的理想人生。

虞泊秋安静等待着，安静聆听着,只在江谙说到某个词的时候，眉头微动。

“爱人？”他轻笑,眼睛注视着江谙的侧脸：“我还以为你是单身主义呢。”

对于这个问题,江谙摇头：“我不是单身主义。”

如果有适合的人,能让他觉得可以比朋友更亲密,当然会理所当然进入到下一阶段。

——虽然他活了两辈子，还没有遇到这个“合适的人”。

“那你对伴侣的期望呢？”虞泊秋又问。

江谙微皱起眉，觉得这个问题比让他重新有个美满的家庭还要难。

“不知道，也许，看缘分吧。”他只能模棱两可地说，像是前世糊弄八卦的记者。

“任旸呢？”虞泊秋锲而不舍，“他这种类型怎么样？”

江谙下意识摇头，他只觉得对方可以是交流音乐的朋友。

“王昊？你很喜欢吃他做的菜。”虞泊秋又问。

江谙还是摇头,有些无奈：“我也会做菜。”

“柳艺？”虞泊秋思考了一下，“美艳型？”

江谙发现一件事：“为什么都是男生？”

虞泊秋动作一顿，半晌才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江谙试图去想，但是脑海中一片空白，别说是男是女，连个人影都没有。

“那你四十岁的时候，想象一下，”虞泊秋转过身面向江谙，改成盘腿的姿势，“你希望自己处于怎样的一副画面中？”

他伸出手，掌心贴上江谙的眉峰和鼻梁：“闭上眼。”

眼前陷入黑暗，江谙鬼使神差地闭眼。

感受到掌心睫毛的轻动，虞泊秋没有收回手，仍然保持着这个姿势，继续问：“能想象到吗？”

江谙放松自己，试图去想自己四十岁时会有的身躯。

然后这个身躯开始行走，一步、两步。

逐渐地，金黄的软沙漫开，海水的波浪声涌起，蓝天出现，又被朵朵厚实的白云占去一半光景。

只是他一个人行走着，似乎有些无趣。

于是有了来观光的旅客，他们或是拍照、或是打情骂

俏，还有人在互擦防晒霜、有人晒日光浴，有人躺在遮阳伞下，拿起旁边桌上的果汁。

“那你呢？”和谐的画面中，突然出现一道熟悉的声音。

江谙于是去看自己，他还是独自行走在人群中。

感受脚底的软沙，感受海水拂过脚面。

不过这幅海景图中，清风拂面时，江谙闻到的是虞泊秋指尖的淡香。

“咚咚。”

房间的门被敲响。

想象中的画面骤然消失，眼前的温度也逐渐离开。

江谙睁开眼，眨了眨，有些不适应突然明亮的视野。

“少爷，晚宴即将结束，您该下楼了。”

江谙看向虞泊秋，却见对方少见地微蹙了眉，清润的嗓音微压：“知道了。”

江谙率先站起身，而虞泊秋仍然坐着，似是还不想起来，于是伸出手：“腿麻了？”

虞泊秋看着面前长指，面上略怔，应道：“……有点。”

于是握住了江谙的手。

两人手掌相贴，手指交缠，江谙一个用力，便把虞泊秋拉了起来。

“多走几步，会好一点。”江谙提醒。

虞泊秋便来回走了几步，又跺了两下脚：“好了。”

“这么快？”江谙经常运动，基本没有腿麻的情况，对此也不算了解。

“嗯。”虞泊秋点头，然后熟稔地挽上江谙的手臂：“走吧。”

“好。”江谙顺着他的力道走。

*

两人跟着管家走到一楼。

在前往大厅的路程中，江谙听到了两道熟悉的声音。

林越鸣和沈扬名。

他的脚步瞬间停下。

虞泊秋因为惯性往前走了半步，感受到他停下，又退了回来。

“怎么了？”他问。

江谙看他一眼，不知道该不该说实情。

最后还是道：“我想去一下厕所。”

“不好意思，你先去前厅吧，我等一下来找你。”

虞泊秋闻言静了片刻，而后点头：“好，我就在我们进来的大门口。”

“嗯。”江谙点头。

虞泊秋不动声色向杂音的声源处望去一眼，没有多停留，转身带着管家离开。

见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江谙转过身，随着他听到的声音追踪而去。

然后在后花园处找到了正在对话的两人。

或者说，是正在落泪的林越鸣，和正在抽烟，神色不耐的沈扬名。

“我以为，你该知道这个圈子的规则。”沈扬名深吸了一口烟。

他倒也没有多烦恼，毕竟花草从中过，他被粘过不少次。

还有几个挺着肚子来他家里找他的，最后也都解决了。

大不了就是多养几个人。

不过这林越鸣，倒是他见过的最贪的。

“我不要什么补偿。”林越鸣用手指

擦去眼泪，但面上还是布满了泪痕：“我只想你像之前一样爱我、宠我……”()

沈扬名差点把烟笑喷了，他可没爱过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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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么……给钱就算宠么？

“好了好了。”他张开手，走近一步拥住林越鸣：“我保证，给你的待遇不会有任何下降。”

“别碰我！”林越鸣推开沈扬名：“你刚刚抱着白闫在做什么，别以为我没看清！”

他脸上满是嫌恶，似乎沈扬名满身都是病菌。

沈扬名被他推得膝盖磕上了花坛。

小闹怡情，但他还没遇过真敢把他推疼的。

冷笑一声，沈扬名随手掐灭烟，转身就要走。

江谙皱着眉看着他们的互动，几乎能预判林越鸣下一步的动作。

果然，林越鸣快走上前猛地抱住了沈扬名，脸埋在对方的背上哭泣。

沈扬名拖着他往前走了两步，最后没办法，又转过身给他擦眼泪。

江谙合理怀疑，前世他们能纠缠那么久，是因为两人都是表演型人格，知音遇知音。

眼见着沈扬名头越来越低，江谙收回视线，转身悄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