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小孩子还是大人,腰包鼓,才有底气,心也才踏实。”水琅笑着道:“而且,很多时候口袋里的钱充足,什么都买得起了,反而无所谓很多东西了,花钱欲望会降低,她们三个这不都没有乱花钱吗?”
二丫点头,“我一分钱都没有花!”
大丫也点头,“除了给铁蛋十块,我也没花过钱。”
三丫还在捂着口袋,没放到秘密仓库,装在身上不放心,“除了给铁蛋买小人书,除了给我自己买了两本小人书,除了买了一瓶汽水,除了买了一根麦芽糖,除了买了
() 一块小猫咪橡皮,除了.......”
石摇华无语,“快别除了,一瓶汽水就一毛钱了。”
大人们全都再次笑出声。
饭煮好了,卤肉饭上桌了。
“我想起来一件事。”石副厂长看向水琅,“我也是刚知道你母亲是水慕晗,我们现在的木材一厂就是你外公原来的沪兴木厂。”
水琅一怔,停下狂吃的筷子,知道石副厂长有话要说。
“最近国家返还财产的消息传的是乱七八糟,什么消息都有,厂子里职工很多人心里也直打鼓。”石副厂长继续吃着饭,“不过,据我所了解的部分,厂子应该不会返还到你们手上,我是说股权部分,当然我说的不一定,只是给你提个醒,让你期望不要报的太高。”
桌子上人吃饭的速度都慢了。
“随便聊聊。”水琅戳起一颗卤鸡蛋咬了一半,“你说下去吧。”
“沪兴木厂在1956年,就已经根据公私合营政策,入驻了公方代表,从那个时候起,水慕晗就开始拿名下股权定息,不再拿工厂的所有经营所得。”石副厂长继续道:“十年后,公私合营迎来新的改革,由公私合营发展向全民所有制,沪兴木厂变成了国营木材一厂,水慕晗同志在此之前,已经......总之,沪兴木厂在二十年前其实就不完全属于水家了,只是拥有一定的股权比例,十年后转向国营就更没关系了。”
水琅静静听着。
石副厂长:“上面目前没有开放私营,厂子是不可能返还到你手里,股权定息也已经取消,具体怎么样,还得看政策,我估计,曾经银行户头里的钱有可能会返还回去,只是有可能,另外,可能会做出一些补发,但水慕晗同志不在了,这补偿会不会补给子女,也是两说。”
水琅慢慢点着头,“我心里做好了一些准备。”
“你有准备就好。”石副厂长放下筷子,“我知道你是有能力的人,也了解到你现在在单位里势头很旺,就是给你提个醒,不论再怎么有能力,都一定不能少了觉悟,得跟着国家政策走,而且你是个例外,现在很多资本家头上的帽子都还没有摘掉,子女都还跟着受影响。”
“我还以为街道居委会第一个来给我做思想工作。”水琅微笑道:“怎么都没想到会是你。”
石副厂长一怔,看着水琅许久,摇头笑了,“你真是一个有慧心的人,看来根本就不需要做思想工作,你真的都已经有心里准备了。”
“洋房可以返还,淮海中路的铺子,应该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吧?”
“这个应该不会有问题,主要就是厂子,很麻烦,我听说当年你母亲是工商联副会长,调资本家回城指日可待,估计还得找你去给他们做思想工作。”
“当年,这些人银行户头上的钱都不会少。”水琅咬着鸡蛋思考,“知识分子大规模回城,补发十年工资,其中职称都不低,国家财政本就困难,找我做思想工作,是做哪方面呢?”
石副厂长再次摇头一笑,“你
真是聪明的可怕,有些事情还是装聋作哑的好,要知道,国家已经在尽力做补偿,不会亏待每一位人民同志。”
水琅点了点头,“工商所那边是不是很快就会来找我聊了?”
“应该是。”
-
晚上吃完饭,冲了澡,一进房间,周光赫就拿着一沓钱在等着。
“这是干什么?”水琅将毛巾挂起来,“我刚洗干净,不想摸钱。”
“那我放你包里。”周光赫将钱拿起来,就要掀开水琅的包。
“你天天说现在外面比以前不安全了,还往我包里装那么多钱,你是想害我吗?”
“.......不是。”
水琅走了过去,看着他手里的钱,“这多少?看着有小两千。”
“是两千。”周光赫沉默一会,又递了过去,“你奖励三个丫头,我奖励你。”
水琅被逗笑出声,“奖励我?你奖励我什么?”
“奖励你这段时间的辛苦。”周光赫看着水琅眉宇间的疲惫,“跟人打交道,最耗心血。”
水琅刚才还在笑,眼睛瞬间就模糊了。
一阵强烈的酸涩涌上泪腺,突然得很。
水琅转头趴到床上,调整了几l秒,将喉间的酸涩也咽下去,“没什么难的,林厚彬他们都说我屡战屡胜。”
身后没有声音。
水琅翻个身,侧躺着看他,正好对上他专注的视线,不知道盯着她看多久了,心头顿时一颤,“你干嘛?不就是给了三个丫头三十块钱,三个丫头有出息,我看着欣慰,作为长辈,给点钱,你至于跟我这么客气?你就这么把我当外人?”
周光赫不急,反倒笑了,打开抽屉,拿出一个信封,把钱装进去,走到床边,塞到水琅枕头底下,“奖励,不收,就是拿我当外人。”
水琅:“......”
“你将我一军是吗?”
周光赫忍不住伸出手,像水琅掐三丫一样,掐了掐她的脸,趁着她瞪眼,回身躺到睡铺,盖上被子。
看着平躺装睡的人,再看了看枕头底下的信封,水琅勾勾嘴角,躺了上去。
第一次有人给她奖励。
感觉,还不错。
不是一般的不错。
是很不错。
很好。
-
第二天早上,水琅直接进了单位,许副局长就叫她去接电话。
接起电话,是白局长。
“鲁班我已经直接平调过来了,平调通知应该已经传到他手上。”
“好的,辛苦你了。”
白局长:“.......除了鲁班这件事,你上午可以直接去复茂美术出版社二楼主编办公室找白秀新同志,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但是能不能成还得看你自己。”
“多谢,还有其他事吗?”
“没了。”
“再见,啪,嘟嘟嘟。”
白局长看着电话话筒咬牙切齿。
比首都领导谱都大!
水琅想去跟鲁师傅说办收徒仪式的事,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被找来单外的居委会主任叫住。
“水干部,可算找着你了,去你家扑了个空,正好,工商局领导也要来找邱副局长,一起去楼下会议室开会吧。”
真是说曹操,不超过一晚,就到了。
水琅先看向鲁班,“你先准备平调的事,我们有的是时间聊。”
鲁班抑制住激动,点了点头,见缝插针道:“谢谢你水干部。”
“不客气。”
水琅再次经过登记办公室,其实每天去食堂吃饭,都要经过,但今天感受不一样,因为又看到了坐在走廊里排队的人,都是刚从外地调回来。
一进会议室,里面坐着两名穿着黑色外套,挂着红色胸章的干部。
申琇云曾经所在的是工商所,这两位是复茂工商局的领导。
“你好,同志,是有什么事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