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要先给寨里去封信?”顾铭亦看她细致地收钱袋子,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眼里的神光都多了柔软,收拢手,强留着属于她的温。她的掌有薄茧,虽不够细腻,但却有力。他…很喜欢,热烧上脸。
这就夫婿了?辛珊思看顾铭亦的样儿,真心替凤喜一高兴。闻明月有些羡慕凤喜一的爽朗,不似她只敢偷偷欢喜着,总是怕这怕那。
凤喜一点头:“肯定要去一封。”她还有一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敬仰方阔敬仰疯了,还是为证明自己很厉害,能掌控一切像神仙一样?”
“不管是出于什么心理,都逃不过一个‘利’字。”黎上点到:“黎家的财,苏家的铸剑术,一剑山庄还有…成就跟满足。”
顾铭亦收敛了心绪,移目看向对面:“阎夫人之前问我孤山,是对孤山已经起了怀疑吗?”
“我是怀疑米掌柜就在方阔的身边。”辛珊思道:“方阔是二十一年前离开少林的,他自己说的在黎家遭灭门之后就没再写过话本。且,写了黎家灭门的那本话本就只有一本,放在释峰山下的一家书屋里。另他还透露了一点,我杀魏舫的事是米掌柜去信告知他的。他四处走,米掌柜怎么知道的他在哪?”
“还有…”闻明月道:“米掌柜知道那话本是方阔写的,这事可是极隐秘。”
“昨日方阔劝苏玉芝放过林家的那口吻…”顾铭亦又回味了下:“跟孤山劝我带上白衣姑娘的腔调像极。”
“幸亏没叫他坐上少林方丈的位。”凤喜一都想不通,一个大和尚要念经侍佛要练功要领弟子,他哪来工夫写话本的,还写那么多本?
闻明月端茶小抿了一口,目光在阎晴身:“玉芝姐随我师父她们离开后,你们去哪?”
“去看个地方,然后往叙云城那向。”辛珊思屈指敲了敲桌:“你们寻常也帮着留意留意,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可以通过一界楼的网传递给我们。”
“您可真会用!”闻明月笑了。
黎上大气:“付银子。”
“这个好使。”闻明月看过几人,发现跟他们相处起来真的很舒服。什么都摆到明面,不用去猜不用去深想,没有勾心斗角只有协同合作。
说完正事了,辛珊思问闻明月:“你来是…”
“我明天就要随楼主离开西蜀城。”之前没觉得,现在…闻明月牵唇,她都有一丝不舍:“昨夜里收到的信,达泰将要回中原追查寒灵姝的死。蒙都最近也不太平,诚南王蒙曜查到博尔赤·巴尔思府上的那个乌莹,并非真正的博尔赤·乌莹,而是巴尔思跟妻妹乌孛尔·萨婕雅通·奸生下的女儿朱碧。
真正的乌莹已被虐·杀,蒙曜在洛河城南郊小阴山坟场找到了遗骨。乌莹的遗骸多处断骨,嘴里还被堵着桃木塞…”
凤喜一像听不懂一样,她不明白:“乌莹不是巴尔思亲闺女?”亲爹虐·杀闺女,她…她活了二十几年头回听说。
“不用奇怪。”辛珊思勾唇:“辛良友还想把我
炼成人丹呢。”()
“他俩是亲兄弟吧?”凤喜一扭头:“小掌柜,你先告诉我巴尔思现在还活着吗?若还活得挺好,你就别往下讲了,我不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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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但还不如死了好。”闻明月继续:“蒙曜跟乌莹是打小的感情,两人母亲早就口头约定了亲事。为了乌莹,蒙曜甚至拒绝了皇帝的赐婚。
乌莹的死,对他打击很大。他不但将朱碧千刀万剐,还把巴尔思一家拿了,让巴尔思和萨婕雅在小阴山坟场亲眼看着他们生的儿子被杀。日前,他更是当朝复述萨婕雅说的话,质问皇帝和百官,他活着是不是很碍事,皇室是不是如萨婕雅所言都想要他死?”
“以蒙曜父亲的身份,坐不上那把龙椅,就该死了。”顾铭亦以为皇帝最大的错便是低估了诚南王,送他进了军营。
这话说的不错。黎上道:“皇帝就是有心,也不敢表露分毫,那最后受罪的便只能是博尔赤氏和乌孛尔氏。”
“对,这两家已全下了狱。”闻明月微笑:“蒙曜在蒙都的城墙上挂了几十人,皇帝连句声都不敢吭。当年一箭废了嫡长的那公主,也被责令闭门礼佛为蒙曜爹娘祈福。”
可以,辛珊思对蒙曜这通处置很满意:“乌莹呢,葬在哪?”
“还没葬,密宗的上百僧人正在为她超度。”闻明月盯着垂目喝茶的阎晴,有意问:“你说蒙曜是怎么知道朱碧不是乌莹的?洛河城见过乌莹的百姓都没发现她有什么变化,蒙曜可是有几年没见过乌莹了。”
辛珊思抬眼:“要不哪天遇上蒙曜,你问问?”
她可没那么大的脸面,闻明月偏头去看窝篮里的小久久:“蒙曜那人心机深沉,很危险。你们跟他接触的时候,可得紧着点心,别被算计了。”
凤喜一意外,打量起那两口子:“你们跟他还有接触?”
“接触也不是坏事。”黎上摸摸窝篮里闺女的手脚:“有些人,只能他来对付。”
闻言,闻明月立时就懂了,转脸向阎晴:“沁风楼?”
辛珊思笑而不语。
“是东安街那个沁风楼?”凤喜一怎么觉得自己跟不上趟?想想还是他们苗寨子太闭塞了,对外面的事了解太少。
应该是,顾铭亦早几天就听说黎大夫在坦州城亲上沁风楼要诊金…一万金!沁风楼想不给都没成。
沁风楼的事,黎上不想多谈,问到闻明月:“要付定金吗?”
提到这,闻明月立时正了神色:“能付一点最好。”这样她对一界楼对她大哥也有交代。
“我去取。”辛珊思起身往里间,打开她搁在床头柜上的藤篮,从鼓鼓的钱袋子里抽了三张金票出来。
看到三张千两金票,凤喜一眼都直了:“好想帮你收起来。”一听这话,闻明月决定多查检几遍金票:“不劳。”有这三千金,揪出米掌柜就是一界楼接下来的日子最紧要的事。
凤喜一厚脸:“阎晴,咱们的师父是老相识,我跟你也算是性情相投…”
() “有什么话你就说,别扯这些没用的。”辛珊思笑。()
“以后我生了儿子,能送到黎大夫身边学点手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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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黎上拒绝得毫不留情。顾铭亦再板不住脸,笑得都露齿了。闻明月将金票收起来,转脸:“我心情好,免费提醒你们一句,以后遇着谈思瑜有多远离多远。尤其是对她的求救,你们千千万万别理。”
“求救?”顾铭亦知道谈思瑜,有人要杀她?
闻明月很郑重:“对,弄月庵肯定要杀她。”
点到弄月庵,顾铭亦立时就明白了:“她是密宗的人?”
“这个不便说。”闻明月起身,抬手拱礼,“几位,能与你们相熟是我厚福,先告辞,”鼻子有点酸,“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送走了闻明月,顾铭亦与凤喜一也没多留。辛珊思将闺女抱到床上睡,拿了地舆图,自个也上了床,招黎大夫过来。东出西蜀城三十里,便是小樟山岔口,北去、东去还是南去都便宜。
黎上拿着削好的频婆坐到床边,看向地舆图:“怎么了?”
“黎大夫,你有没有想要落居的地方?”之前选地的时候,她没有把黎大夫算在内。可现在不一样了,辛珊思倚靠着他,不能只顾自己。
“有你有久久,我在哪落居都会很安逸。”黎上把频婆送到她嘴边。辛珊思咬了一口,嚼起来声脆脆的:“坦州也不错,我特别喜欢窝冬。外面下着大雪,我们在屋里烘着火,再抓把花生烤烤。”
“那崇州、盛冉山那片就很好,处北地但不是太北,冬里会下上好几场雪,雪大也就一尺余深。”黎上指点着地方:“还是中北部的中心地。”
“不要在坦州吗?”辛珊思仰首看他。黎上摇了摇头,咬了口频婆:“没必要,家里出事的时候我还很小,对坦州并没有多少留恋。”
好吧,那还是按照她的规划来。辛珊思目光落到崇州、盛冉山的位置,这地什么都好,就是离魔惠林不远。两口子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频婆,全没留意到睡在床里的那位小人已经睁开了眼,小嘴裹了裹,没人理她,气得啊了一声。
两人一顿,看向里,异口同声道:“你不才睡吗?”
黎久久侧着头,委屈巴巴。辛珊思笑了:“这频婆太脆了。”倾身过去,摸摸尿垫子确定没尿,将小东西抱坐腿上。小东西两眼逮着被吃着只剩核的频婆,张嘴就要去舔。
黎上手拿开:“爹去给你重新削一个。”
“以后吃东西还得偷摸着来。”辛珊思低头亲了亲她的馋闺女:“你没睡足不是会闹嘴吗?今天怎么不闹了?”
呜呜囔囔,黎久久看着她爹走,眼泪珠子下来了。黎上洗了频婆,拿到她眼面前削。辛珊思还想试一试,将她斜抱:“先喝点奶垫一垫好不好?”
也行,黎久久喝两口奶,她爹的频婆一来,立马松口,叹口气欢喜地去够好吃的。
苏玉芝没让峨眉的人久等,七月三十下午便递信去了丰山客
() 栈,收拾起行李。辛珊思带着几张面皮,去了她屋里。次日寅时,峨眉一行就已至岘山客栈。
马月荷很不舍,她万分想把女儿带回临齐,但也知…不能。与一剑山庄、黎上阎晴一行将人送到城外,虽没落泪,可眼眶已泛红。
“送千里路,终有一别。”辛珊思抬手行礼:“两位师太,玉芝就交给你们了。”
封因竖手:“阎夫人放心。”又移目看向苏家母子与顾尘,“你们也把心揣肚里。在绝煞楼的挂牌没撤前,峨眉一定护苏娘子周全。”
“有您这话,我没什么可不放心的了。”马月荷上前,帮女理了理:“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记挂家里。家里有我有你两个弟弟,还有一剑山庄关照着,只会越来越好。”
苏玉芝重重地点头,手抚上母亲鬓边的几根白发:“您也要保重。”这两年,苏家太不容易了。
辛珊思最怕依依惜别的场面,转眼与看来的封因师太一笑。
“会的,娘还等你回家呢。”理完襟口,马月荷退步摆摆手:“走吧。”
“各位,苏玉芝多谢你们这些日子的陪伴与看护…”苏玉芝抬手拱礼向黎上向陆爻向凤喜一向…突然发现气氛有些不对,看看阎晴又瞅瞅封因师太,见顾庄主一脸兴味地抬手抚须领着一众弟子退后,她才回过神,立时双目铮亮。
黎上抱着闺女也散到几丈外。封因笑言:“十五年前在石云山,我有幸与你师父切磋过一回,她指点我不少。今天咱们也过几招,我看看能不能将那份情还上。”
辛珊思抱拳:“晚辈请师太赐教。”
“说赐教太早。”封因将她的老木剑递向旁。七灵立马双手接过,领峨眉弟子退后。与顾铭亦并肩站的凤喜一有些激动:“闻明月要是知道有这出,肯定悔死。”顾铭亦两眼也是熠熠。
“来吧…”封因抬手作请。辛珊思不客气,右手五指一抓,受吸力方圆内飞沙走石。封因见此双目一凛:“不错,你对《混元十三章经》的领悟不比你师父差。”辛珊思抬手拉起碎石,收爪一挥,几十碎石直冲封因而去。
风来,封因不避,双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两手拉开运功一推,逼近的碎石悉数成灰。未等灰落,辛珊思点足上前,一掌向封因心脉。封因拉开的两手立时收缩,将袭向心脉的掌压住反转。
见阎晴顺力滚身再攻下盘,凤喜一嘴念:“她竟然把我的招学去了。”
“这说明你的招好使。”顾铭亦眼都不舍得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