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园的酒窖采用整体木饰面装潢,颇有一种美式老钱风。深胡桃木通铺天花板和墙壁,酒柜是嵌入式,沿着空间一字排开,每一格架子都装着内嵌灯带,照亮那几千瓶藏酒。天花板上吊着黑色系法式水晶灯,宛如优雅的黑天鹅在头顶仰颈展翅。
深色的空间里,摆着酒红色的丝绒沙发,印着威猛老虎图案的拼色手工地毯,桌上整齐放着茶具,抽雪茄的工具,以及五六个当装饰品的水晶酒杯。
每一个细节都能看出主人极致的好品味,当然,易思龄在好品味上就没输过谁。
自从谢锦珠和秦佳苒在这里上过一次品酒课,就发现了酒窖是谢园的宝藏地,基本上晚上在家,都会相邀来酒窖谈天说地,开盲盒式的挑一瓶红酒,再让慧姨安排小吃甜品,摆满整个吧台。
秦佳苒一周两次的品酒课被缩减到一次,还得在“家长”陪同之下上课。
家长是谢琮月自封的。
放屁!
秦佳苒气得翻白眼,不止一万次跟珠琦两姐妹吐槽这件事,吐槽时珠琦二人和秦佳苒同心协力,一致抗敌,吐槽过后,秦佳苒的手偷偷摸摸去拿酒瓶,谢锦珠就会化作谢琮月的狗腿,跳出来说:“不行!大哥说你一周只能喝一次!”
然后把酸奶或者牛奶摆在她面前,怜爱地摸摸她的头:“喝这个吧,Ruby,小朋友都喝奶。”
“你收了他多少钱,你这个叛徒。”秦佳苒凉凉地觑她。
谢锦珠大大方方陷在沙发里,手中的酒杯晃着,浓郁红酒挂在杯壁上,她笑得有些坏:“哪有,我是那种被钱收买的人吗?小看我。我可是为你好,小嫂子,你喝醉了喜欢说胡话,又爱断片,小心被我哥吃到渣都不剩,别怪我没保护好你。”
“喝醉的小嫂子是会被大灰狼捡回家的。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在家里也要保护好自己。”
秦佳苒:“..........”
但,莫名其妙觉得有道理。
那次在酒窖喝醉后,第二天醒来,身体酸得特别厉害,几乎合不拢。
她一连几天都怀疑谢琮月那晚是不是趁机对她做了天大的坏事,奈何谢琮月一问三不知,笑的是温文尔雅,端的是君子如玉。
他说:“苒苒,我不是趁人之危的男人。你怎么总对我如此不信任。”
不是趁人之危的男人吗?明明就是吧.......
谢锦琦喝得微醺,搁下酒杯,把两人都喊到地毯上,一左一右坐在她身边。
三人排排坐,开始翻微博评论。
“这几天特别展厅的票卖爆了,全是来看你画展的人,都成热门打卡地了。还有你的超话,小嫂子,你的超话粉都有七万多了!”
秦佳苒咬着酸奶吸管,看着一片欣欣向荣的局面,顿时就把不能喝酒的悲伤抛在脑后,她伸手在屏幕上滑着,随手点开一则点赞较多的微博,是某营销号两天前发的,搬运了易思龄账号里的那张求婚照
。
配文:快来康康太子爷求婚,刷新豪门求婚标准了,以后霸总文请按这个标准卷,谢谢!
【评论区太和谐了,我忽然有点不习惯!!】
【哈哈哈某些人的脸很疼吧?】
【婆婆亲自下场辟谣,反手甩出自己儿子求婚照,这操作!豪门找不出第二个了!牛!】
【俊男美女配一脸,人家天作之合,郎才女貌,金童玉女,需要你个妖怪同意??】
【话说太子爷真的蛮有一套!那晚我朋友在巴黎,她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夸张的烟花秀,五十分钟啊,集美们,在巴黎埃菲尔铁塔燃五十分钟的烟花,我做梦都不敢想.....】
【卧槽?五十分钟?】
【烟花是太子爷为了求婚放的?真的假的?巴黎诶......】
【真的.....我朋友家开烟花公司的,他说太子爷提前五个月就在他家定了这批烟花.....还说太子爷光是把这批烟花运到巴黎就干了三十万.....】
【那颗五克拉的红钻就几个亿了,三十万的运费算什么,洒洒水啦。】
【....好开心,又是在地球上当npc的一天!】
【Ruby什么来头啊,拿下太子爷,命也太好了吧.......】
最高兴的莫过于谢锦琦,秦佳苒简直是她一手打造出来的完美星星,她觉得她以后改行去干经纪人都能干到全国前三。
“可惜你那天晚上没有看到,微博都爆了你知道吗!我眼睁睁看着你账号从五万粉涨到五十万.....现在多少来着?七十万了吧?”
谢锦琦兴高采烈的声音在酒窖中回荡,秦佳苒没有认真听,手指停在最后那条评论上,然后不再往下翻了。
——Ruby什么来头啊,拿下太子爷,命也太好了吧.....
她笑容中有些无奈,把头枕在膝盖上,看着那一排排,被佣人整整齐齐摆放的名酒,还是失神了片刻。
她其实很想说一句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她不是一个好命的人,她一生中有太多苦难,磨难,艰难,她所得到的一切都是这么的不容易。她和谢琮月的爱情,没有谁拿下谁,只有最普通最世俗的爱,最刻苦铭心的爱,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
是一只蝴蝶从虫到破茧的过程,是艰难展翅的故事。
可是他们不会懂得。
他们只看到了点亮巴黎的烟花,只看到了那颗无与伦比的红钻,只看到了她的画能在最好的艺术馆展览,只看到了男人单膝下跪,女人得偿所愿,只看到了中国式大团圆的结局。
可这个故事的波澜,这个故事的不容易,这个故事中坚韧又破碎的他们,这个故事中他们付出了多少心酸,流过多少眼泪,死过多少次......没有人知道。
不过不要紧。
秦佳苒突然就想明白了,嘴角漾出释怀的微笑。不要紧的,她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他们的故事只有他们自
己知道就足够了,不需要向外人诉说,只要他们彼此能懂。
觉得她是命好才嫁入豪门也好,是颇费一番功夫才拿下谢琮月也好,都不能让她介怀或难受。
没有谁能得到全世界的理解,正如我们也无法理解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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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期一个月的个人画展落幕,秦佳苒的生活不再是围着画室展开。
一个已经面向大众和市场的艺术家,是无法独善其身,像以前一样只顾埋头在画室里创作。相反,参加社会活动,扩大影响力和知名度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秦佳苒就收到了不少活动邀约,有画廊,有杂志社,有电影主创团队,有商业活动的举办方,也有一些民间艺术组织,甚至连青山美术馆的主理人郑燕也亲自登门拜访,递上邀请函,希望她能出席青山美术馆举办的年度慈善晚会。
秦佳苒在那次梵高主题的晚宴上与这位郑女士有过一面之缘,也聊的投机,所以就应下了这桩事。
“秦小姐,我们这次慈善晚宴是和流浪动物保护协会联合举办的,我们拍卖所筹得的所有善款都会捐赠给协会,用来救助流浪动物,就是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参与。”
“听上去很有意义,那我能把自己的画拿出来当作拍品吗?”
郑燕笑容很深:“当然可以。您现在一画难求,一定能拍出理想的价格,我们求之不得。”
当晚,秦佳苒在画室坐了许久,不知道该选哪一幅作品作为拍品。似乎每一幅都舍不得,都是她的心血和宝贝,一想到很快就不属于她自己,伤感是不可避免的。
谢琮月笑,说她这样可怎么行,要当画家,就不能舍不得自己的作品,哪有作品要卖钱,作画之人反而舍不得的道理?
秦佳苒幽怨地看着他:“你不懂,这些画都是我呕心沥血画出来的,每一幅都是宝贝。”
谢琮月轻抬眉尾,不和她这种小朋友争论,只从善如流:“好,那就不选了,把这些画都留在家里。反正也没人要你卖画挣钱。”
“可我想挣钱啊.....”秦佳苒咬唇,更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