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一回京都,贾祤去了一趟随国侯府。皇太后亲临,对于随国侯府的诸人而言当然是大事。
彼时的灵堂之上,贾祤见着一众的娘家人。她与众人寒喧问候,瞧着众人关切的眼神。
贾祤的心情莫名的有一点抽离感。
归来时,祖母不在。贾祤能做的不过是奉供香火。
在心底贾祤有一点空落落的感觉。就像是先帝驾崩时的感觉一样。
明明有上一辈子的记忆,她待人在心湖的深处总有一点疏离感。可真的等着他们不在了,她又总觉得不适应。
午夜梦回时,她似乎又能想起他们的音容相貌。
只是想起时又觉得开始慢慢的变得模糊,似乎他们本来的模样跟她印象里的有差别。
至于差别在哪儿,她似乎又不太说的清楚。
“太后娘娘请节哀。”贾道善当着女儿的面,他还得劝了话。
“太后娘娘,您请节哀。”嫡母贾赵氏也是这般劝一劝贾祤。
贾祤轻轻颔首,她回道:“我心头有数,父亲母亲不必担忧于我。”
在贾祤这一位皇太后跟前,敢开口,能有底气开口的当然数着贾道善夫妻。至于旁人,没有皇太后的吩咐那只能恭敬的份儿。
皇权至上,哪怕贾祤这等依附于皇权的太后也一样。
归来娘家,一切皆不同的。若是为妃嫔,为皇后时,她还要避讳一些。等着她成为皇太后,那些规矩她想避讳就避讳。
她想随心所欲一些,她便能随心所欲一些。
至少在做皇后时,她顾及的东西更多。如今又不同。这一回贾祤回娘家祭拜一下祖母。
两宫太皇太后当然知情,她们也只是宽慰的态度。至于拿着皇家规矩压人什么的?
不存在的。
嫔妃不能出宫,不能随意见了家人。那是上位者定夺的规矩。可如今的贾祤已经是上位者,她当然有权利姿意而为。
随国侯府。
隆安郡主的身后事非常隆重,特别是贾祤这一位皇太后亲自奉了香火之后,贾氏一门的出嫁女也是归来祭拜。
在贾祤未曾离开时,得着消息的出嫁姐妹们也是回了娘家。
虽然平日有相见,可在娘家聚一回为着祖母的身后事。那等感情是不同的。人人都是悲伤在心底。
这会儿的贾祤没有旁的心思,她在娘家待的时间并不长。只是奉了给祖母的香火后,她便是起驾回宫。
她留下来,也不过是为难家人。哪怕如今的皇太后想留了娘家,旁边也不会非议于她。
可真心为着娘家好,贾祤也不会想着替娘家招来太多的非议。
在皇太后离开后。
贾道善继续替母亲守灵,随国侯府亦是继续操办着隆安郡主的身后事宜。
京都皇城,宫廷内苑,仁寿宫。
贾祤归来后,她心头也在想着一些
事情。因着祖母的过逝,贾氏一门里二房的长孙,三哥贾弘禧的嫡长子婚事延后。这一位年十五的少年郎自然也得跟着长辈们守了孝期。
这些于贾祤而言,她想的也不过是把送给小辈的贺礼延后。
贾祤更在意着身边人。因为长辈的过逝,她觉得自己更应该珍惜眼前人。
生生灭灭,轮回不止。
因为生命就是传承,就像是一枯一荣兴衰交替一样。
回宫后,贾祤这儿想着一点心事。姚皇后这一位儿媳来问安。贾祤听出来儿媳更关注的还是她的心态问题。
“哀家无恙。()”贾祤宽慰了儿媳,她道:“皇后不必担忧哀家。▊()『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活着的人更得尊重时光,更得珍惜拥有的一切。贾祤真的能走出来心里的悲伤。她又不是什么郁郁之辈,没可能是一直沉寂在悲伤之中。
“母后,您这会儿不愁,儿媳也便能跟皇上有一个交待。您不知,这些日子您的脸上没半分的笑容。不止皇上担忧,十二弟也是背地里跟儿媳嘀咕好些回。十二弟也是担忧您的。”姚皇后说了永泰帝李烨和兄弟李煜的情绪。
“让他们操心了。”贾祤从儿媳嘴里听到儿子们的担忧。她莫名的心情就是好起来。
这一日,贾祤还是吩咐御善房也是备上自己喜欢的一些吃食。她当然要享受一下美食。
只是因为美食最解心忧。吃吃喝喝,化悲愤为力量。
许是美食入腹后,一切的悲伤不可见。
皇太后的胃口好了,这等消息当然瞒不了人。然后,皇帝心情轻省,十二子李煜也是心情轻省。
至少当儿媳的姚皇后也是舒展眉头。对于钱清婉的婚事,姚皇后便是忙碌起来。
当然不止忙碌了钱清婉的婚事,草原赠的一堆美人还等着皇帝赐婚。
皇帝也没有想着随意指人,这指了谁,总应该先透露一点风声。还应该讲一个你情我愿。
姚皇后就是在里面串线的人。宗亲命妇们最近挺忙碌。
姚皇后总召见宗亲命妇们,这话里话外的点拔就是赐婚一事。
要论宗亲命妇们乐意不乐意?当然是不乐意的。
谁又会乐意让儿孙娶了蕃邦女子,这不合了这世道里的贵妇审美。
可惜这是上意,姚皇后递话,那是姚皇后的心思吗?
那是天子的心思。
于是有些波澜起来了,两宫太皇太后当然也得了一些宗亲命妇们的求见。话里话外的,也不外乎一些人求了两宫太皇太后。
于是长寿宫里,慈寿太皇太后是不动如山,这一位不掺合。
至于慈乐太皇太后被有些人给说动,然后,这一位召见了儿媳贾祤和孙媳姚皇后。
长乐宫里,慈乐太皇太后讲了天子善意,就是这些草原美人是诸部落献上,这真是联姻收揽人心。
慈乐太皇太后的目光落在孙媳身上,她道:“先帝当年也是收揽美人,就有一位出头的丽昭仪,丽昭仪可是
() 皇十女的生母。皇后,你也当替皇上分忧一番,可以贤惠一些,哀家瞧着你是能当好天子的贤内助。”
慈乐太皇太后的意思多明显,这些草原美人的前程可以效法一下先帝的丽昭仪,这人嘛不必急着指婚,还是收入宫廷内苑得了。
姚皇后心情挺复杂。对于永泰帝的心思她懂。
要论姚皇后怎么想,她理性的态度应该是按着慈乐太皇太后的说法做事。可感情的一面又在心湖里偷偷的嘀咕。她不想。
君恩深重,情意绵绵。越是两情相悦,越是渴求了独占对方。
这般当然不合了礼法,可是……这一个可是冒出来时,姚皇后想到婆婆贾太后的态度,还有枕边人天子的说法。
明明婆婆和夫君都是支持她,让她不必太贤惠的。那么在贪心的一个小角落里,姚皇后还是想偷偷的占有了如今的美好时光。
哪怕过一天,可能临近着把皇帝分享出去的时候总会到来。没有到来前,姚皇后能够自己欺骗自己的。
“皇祖母,您的吩咐孙媳都懂。只是后宫不得干政。朝堂上的事情,孙媳做不得主意。您看,这事情先缓一缓等了皇上的定夺吧。”姚皇后不答应,当然也没有反驳。
慈乐太皇太后听过孙媳的话,她点点头,她笑道:“皇后要夫唱妇随,哀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母后,皇后做事妥帖不过。如今小心一些也当如是。朝堂上的事情我们都不懂,一切还是天子最懂。这等事情天子定夺没得错了的道理。”贾祤当然是站在姚皇后这一边。
瞧着儿媳孙媳一样的态度,慈乐太皇太后点点头。
然后女眷们的话题自然是转开,一番闲聊,又是吃吃茶,闲谈一些时间后。
待贾祤和姚皇后这一对婆媳离开后,慈乐太皇太后轻轻一声叹息。
对于贾婆这一对婆媳的心思,慈乐太皇太后当然都懂。她来说情,那也不过是试探。
慈乐太皇太后只是想瞧一瞧,她自己这一张老脸还值几钱。如今看来,多半是不值钱了。
慈乐太皇太后的心情当然不怎么美妙。或者说打从皇帝儿子李恒驾崩后,慈乐太皇太后的心头不怎么有底。
孙子再亲,哪里亲得过儿子。便是一些事情违逆了皇帝儿子,到底儿子还是多半会随了亲娘的心思。
可孙儿这里又不同,至少慈乐太皇太后要考量的更多。
仁寿宫的贾氏态度,慈乐太皇太后就要百般的衡量。还是姚皇后这一位孙媳,慈乐太皇太后也得有商有量。
永泰三年,冬。
一场雪后,长寿宫里挺热闹的。也便是这等时候,姚皇后在陪着慈寿太皇太后说说笑笑。
这说说笑笑里,当然是说了钱清婉的婚事。
钱清婉这等美人下嫁,嫁与什么人家当然就有说道说道的事情。
姚皇后做媒,她做媒的对象当然就是娘家的关系。
金县子爵这一位姚皇后的亲爹出身禁军。这等新
朝的勋贵,那可谓是马上得了功名。这交好的人家当然也如此。
于是钱清婉的婚事,也便是说合上这等人家。
“妹妹万般好,本宫一说,对面就没有不愿意的道理。”姚皇后夸了钱清婉。然后她跟慈寿太皇太后说了男方的情况。
临县子爵的嫡长子,皇家赐下的世子名份。待钱清婉成婚后,也可以请封了世子夫人的名份。
这等人家当然好,至少门第上慈寿太皇太后就挺满意。
“果然是好人家。”听过男方是爵府继承人,这一点顶顶要紧。慈寿太皇太后非常满意。
如今临县子爵夫人当然不在京都,这临县子爵府在东都。
“要说有一桩让人为难的,便是临县子爵封在东都。妹妹下嫁,这是要嫁得稍选一点。”姚皇后也是说了情况。
这是要远嫁的,不是嫁了京都本地的爵府人家。
“没什么远嫁的。东都也是首府,也是天子盯紧的地方。勋贵人家的妇孺不讲究什么。”慈寿太皇太后倒是一脸的欢喜。
钱清婉这一个当事人反而没话讲。她只是害羞的听了一个开头,然后就是告退离开。
瞧着是害羞,当然也是避讳。
这一桩婚事说到底就是慈寿太皇太后在做主。
姚皇后保媒拉纤,成不成,全是慈寿太皇太后的一句话。
姚皇后得着慈寿太皇太后的意思,她是心满意足的离开。能把皇帝的表姐表妹们早早嫁出去,姚皇后能省心不少。
姚皇后在心底叹一声可惜,目前就只能送走长寿宫的钱清婉。长乐宫的诸位表姐表妹们可没有离开的半点迹象。
姚皇后的凤驾离开。
长寿宫里,慈寿太皇太后唤来了钱清婉到跟前。
慈寿太皇太后跟钱清婉说了这一桩婚事的好。
“有爵位的人家有根底,你好,你的儿孙将来也好。”慈寿太皇太后望着钱清婉这一个侄孙女,她的眼眸子里有无限的柔情。
她其时不是在看着钱清婉,她是在回望自己的少女时光。
“嫁去爵府,你将来是能自己当家做主的。这般挺好,嫁去东都也免得掺合进娘家的麻烦里。你的爹娘想让你入宫,如今你不入宫,远远的嫁了人。离着远了,亲人之间也会慢慢的感情转好。远了香,近了臭。”慈寿太皇太后话语带笑。
“清婉全听姑祖母的。”钱清婉没有半分反驳的意思。
伯府千金嫁给子爵府的世子。真论起来门第来,世人眼中可谓是天做之合。
可知根底的都知道,钱伯府靠着慈寿太皇太后。慈寿太皇太后又能高寿几何?
临县子爵府又不同。这等世袭的爵府,儿郎成才,将来的前程是大大的有。
钱清婉对于未来有期望,能离了宫廷远嫁东都。她没有半分不乐意的道理。毕竟她的婚事是皇后娘娘保媒。在婆家,那也是一份资历。
京都内城,昌文伯府。
吕伭前
面请假回来,舅舅真病了。好在仔细将养,昌文伯的病体痊愈。然后吕伭就是面临着长辈的催婚。
昌文伯的眼中,这一个外甥哪哪都好。就是一直不成婚,这快成为昌文伯的心病。
昌文伯夫人廖氏当然也跟着夫君一起愁。
有一个外甥不成家,这等事情好说不好听。外面有些风言风语,昌文伯夫人可是听着不少回。
成家吗?
吕伭想过,可他过不了心头的那一关。
舅舅无恙,吕伭当然继续当差。
至于皇太后如今如何?吕伭是不知道的。毕竟他只是先帝小儿子李煜的武学师傅。
只是在心头,吕伭自己最清楚。
他当初在心上人被先帝册立为皇后时,他就回了京都。这些年里,他和她虽然同在一座城中,可是他们很少有碰面的机会。
他见过她的立后大典,他只是参拜之中的一员。
他见在皇家宫宴之时的她,她在众人中央就像是最明亮的皎皎明月。
等着先帝驾崩,吕伭想,他更是见过她哭得梨花微雨,就像是雪落心田上一般的凉与美。
可惜,他只能远远的瞧着这一切,他只是先帝梓宫送行队伍里的禁军一员。
他和她隔着太遥远,他在她的面前只能是臣子。
吕伭过不去心头的一关,他又如何成婚呢?
吕氏一族不缺儿郎,一个爵府也不缺了继承人。只要他想,他可以过继嗣子。
只是他不想。
吕伭想,也许再过些年,他能够平平淡淡的瞧着这一切时。他应该能慢慢的抹去她的痕迹。
等着心湖之中,他与她真的只是陌路人。尔后,她是皇太后,他只是一介普通臣子。
吕伭就可以成婚,他可以放下前世今生两辈子的一切。然后重新开始。
这一天还远吗?
吕伭在想。
冬日。
仁寿宫里,李煜在跟母后求话,他道:“皇兄冬猎过,儿也想冬猎。”
对于天子哥哥夏猎冬猎,李煜当然也有好奇心。他也想。
瞧着小儿子的活泼,还有他天性上的冲劲儿。贾祤摇摇头,她道:“母后不同意。”
“你如今还是专心学业。等着你的骑射更好些,再去冬猎也不迟。”在贾祤的眼中小儿子太小。
如果再大一些,或者说他的骑射功夫更好一些。小儿子想试一试,贾祤也不会拦着。
李煜不高兴,他道:“母后,我已经长大了。”
对于小郎君而言,他觉得自己长大了,世界那么大,他就想多尝试一下。
至于大人们的眼中他是不是长大了,他跟大人们当然不是一个视角的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