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片刻,低声提醒道:“齐冶,搜魂是禁术。”
齐冶微笑,笑意不入眼底:“无极亡我北梁时,也用的是禁术。”
黑衣青年便不说话了,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沙哑道:“抱歉,是我失言了。”
“师兄,都说了多少遍了,你永远不用对我说抱歉。”齐冶摇了摇头,把话题继续转了回去:“之前说到,父皇母后在密道里逃亡,杀了外公。之后的事情因为没有目击者,所以全是我自己的推测了。我认为,父皇和母后虽然成功出了密道,但是外面有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黑衣青年略微思索:“五王爷?”
“也许还有无极。”齐冶声音阴冷了下去:“师兄,你还记得吗?在北梁亡国的几天前,师尊……无极就和我们说过,他有事要出门一趟,让大师兄和师姐照顾好我们。”
“……嗯。”他低声回应道。
“无极说那话的时候,那张一直没有表情的脸居然笑了出来。”齐冶低低道:“他居然还对着我笑,师兄,他对着我笑,拍着我的背,说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些小礼物。”
“……”
“太恶心了。”齐冶声音颤抖,琥珀色的眸底里恶欲滔天:“太恶心了……令人作呕……我一想到无极可能站在一旁,指导着五皇叔杀我父皇……我一想到父皇死前还要看着无极那张脸,担心着我的安危却无能为力,我就……”
黑衣青年默不作声地伸出手,握住了齐冶冰冷颤抖的手,低声道:“别说了,齐冶,别说了。”
温暖的触感安抚了齐冶全身暴动的灵力。他在原地一动不动地静坐片刻,随即猛地抽出双手,反手紧紧握住黑衣青年的。他抬起脸,琥珀色的眸子几近疯狂地盯着对方:“师兄……师兄,你知道吗?”
他的语调有些奇怪,黑衣青年蹙眉:“什么?”
“我后来啊,不相信我父母死了,”齐冶温声细语道:“所以我去挖开了他们的陵墓。”
对方一惊:“你……”
“嘘,嘘,师兄,让我说完。”齐冶的声音很轻,语调甚至算得上是温柔:“然后我看见了,我看见了父皇的尸身,上面全是伤口。父皇的胳膊都断了,但是致命一击在心脏,上面附着的是五皇叔的灵力。”
“我哭了一会儿,又去看母后的棺椁。”齐冶的唇边勾起一点温柔的笑意:“然后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
“你一定猜不到的,”他低声道:“是一团头发。”
黑衣青年的瞳孔猛地缩小。
“是一团头发。”齐冶神经质地重复了一遍:“她只剩下头发了,师兄,她被人毁尸灭迹了,师兄,我母后她什么都没有剩下了!!!”
他歇斯底里地咆哮了起来:“她!我母亲!什么都没有留下了!就她那一点头发!上面还全是无极的灵力!”
“齐冶!你冷静一些,我们不谈这个话题了好吗?我们换……”
“无极必须死!”齐冶嘶吼着,双目赤红滴血:“他必须碎尸万段!他必须死无全尸!他必须死后被人唾弃辱骂一万年!”
“你他妈清醒一点!”黑衣青年终于也喊了起来:“无极已经死了!”
“他已经被你杀了!”
齐冶愣怔地看着对方。
半晌,他才颓然坐了下去。
“……北梁被五皇叔接手,他成了北梁皇。”齐冶低低地叙说着,声音嘶哑难听:“但是也许是龙气被无极成功吸收的缘故,很快,蜀南联合其他几个国家,大举进攻北梁,誓要报了那国土被割让的国耻。五皇叔亲自带兵抵御外敌,但不知为什么,居然病死在了沙场。”
“北梁成了一盘散沙,无人把控局面。我那时候也被无极留在蓝山禁足,无力出山。”他低着头,缓缓道:“于是不过两个月,北梁就被蜀南占领,北梁就……没了。”
静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半晌,黑衣青年重重地敲了敲齐冶的脑袋,粗声粗气道:“你就非要在一个喝酒的日子里提这些事情,这不是折磨自己吗?!”
齐冶捂着自己的脑袋,怔怔地看着对方片刻,低声道:“抱歉。”
“觉得对不起我就喝酒。”对方递过一杯酒:“此酒名为解千愁,可烈了,你试试。”
齐冶接过,盯着酒杯半晌,突然笑了一下。
“师兄,”他低声道:“你还记得,我之前说的,人生若是可以重来我该如何吗?”
“不记得了。”
“哦。”齐冶道:“那也好,我正好对我之前说的话后悔了。”
黑衣青年疑惑地看着他:“什么后悔?”
“我说,人生若是可以重来,我一定会去提醒父皇无极的异样。”齐冶低声道:“我现在想了想,觉得不妥。”
他将解千愁送到嘴边,一饮而尽。
烈酒入肚,齐冶眉眼弯弯,竟是微微笑了。
“人生若是可以重来,”他慢慢道:
“我定要在拜入师门之时,就隐藏身份,埋伏设局。”
“然后在无极最信任我,对我最不设防的时候,将他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