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8 章 当爹(二)(2 / 2)

秦放鹤嘿嘿傻乐,上前几步左右开弓,从袖子里掏出来两个红皮鸡蛋,外加一把油纸包着的糖瓜。

“陛下别嫌弃,民间的小意思。”

桌面太光滑,那两个鸡蛋没放稳,滴溜转了几圈之后就往下滚,秦放鹤又一个箭步上去拦了一回,用两颗糖瓜挡在下方,这才好了。

天元帝都给他逗乐了,胡霖等人也都歪头缩脖子憋笑。

这一班里就有隋青竹,看着眼前这一幕,人都傻了。

他以前光知道秦放鹤人缘好,胆子大,却从不知对方在皇帝跟前也这么松快。

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就这么着,”天元帝咽下去嘴里的甜汤,抓过手帕来擦擦嘴角,伸出几根手指往桌面上方虚虚一划,似笑非笑,“你们当日成亲,朕随了好大的份子,今儿就这么着把朕打发了?”

秦放鹤故作委屈,“那陛下想让微臣如何呢?您又不能一块去吃席。”

天元帝一噎。

他还真不能,不然未免显得偏爱太过,易生事端。

“还如何?你自己想去!”天元帝哼了声,“难不成什么事都指望着朕拿主意?朝廷白养你了。”

从朕这儿掏了多少好东西了,想用两个鸡蛋和几粒糖打发?做梦去吧。

秦放鹤:“……”

那我也没白领俸禄呀!

见他一整天都傻乐呵,天元帝就有些不

() 忍直视,临近晌午还笑话他,“瞧瞧这傻样,还朝廷大员呢,朕那么些儿女,也没像你这么着。”()

秦放鹤不服气,狗胆包天地反驳,陛下可曾亲自陪一个孩子出世?可曾看过他们刚落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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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元帝摇头摇得理直气壮,“朕日理万机,哪里管得了那许多小事!”

后宫嫔妃若干,有时候他忙起来有谁都忘了,哪还记得哪里谁该生了?

至于儿子女儿,大多也都是下头生了,请人来报个信儿,有兴趣的随口问一句,就算关心,没兴趣的百日时去看一眼,也就那么着了。

“这不就是了,”秦放鹤回答得同样理直气壮,“物以稀为贵,陛下嫔妃无数,子女颇丰,自然习以为常。可微臣这辈子就这么一位夫人,如今也只有这一个女儿,自然爱若珍宝。”

挺有道理!

天元帝失笑,“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他固然不喜欢下头的臣子太过沉迷女色,但秦放鹤年纪轻轻就吆喝什么不纳妾,在他看来,多少也是有点天真了。

不过天真点儿,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赵夫人在阿芙这边照应几日,也有些累了,说不得要出城回自家歇两天,顺便再收拾一些替换衣物,好回来陪女儿坐月子。

女婿没日没夜忙得厉害,家里没有正经长辈看着,平时清静归清静,这会儿倒显出不便来。姜夫人也不能日日待在这边,还是头一胎,怎么叫人放心得下呢?

况且各处都有人送了贺礼来,一概迎来送往的,她也正好和姜夫人轮流给女儿打打下手。

宋家也在第一时间得了信儿,宋琦老爷子得知母女平安,扒拉出来好些体己。倒是亲爹宋伦叹了口气,“可惜未能一举得男。”

这会儿见赵夫人回来,就顺口问了两句,“瞧着女婿怎么样?”

不等赵夫人回答,他自己又接上了,“也是阿芙肚皮不争气,咱们家理亏,你也私下里劝说些,和软着点没坏处。”

原本兴冲冲的赵夫人听了这话,直如兜头泼了凉水,强忍着怒气道:“姑爷欢喜着呢!你也不问问阿芙如何,孩子如何,叫什么?”

“一个丫头罢了,既不能继承家业,也不能科举入仕,有什么好问的。”宋伦慢条斯理吃了口茶,轻描淡写道,“姑爷欢喜也是做给你们看的,偏你们娘俩实心眼儿当真了不成?”

赵夫人听着这话着实不像,抬手就把桌上的茶碗打翻了,滚烫的茶水泼了一地。

她强忍着怒气道:“来人,进来收拾!”

宋伦终究不是瞎子,眼见她神色不对,多少察觉到一点儿,“瞧瞧,瞧瞧,我不过实话实说,你就朝我使起脸子来,我说的何曾有一句假话?左不过是怕你们这会儿当了真,过后他再说出实话来伤心罢了,竟成了恶人了……罢罢罢,也是我的不是,以后不提了。说起来,外孙女叫什么?”

提起孩子,赵夫人的神色终究和缓了些,没好气的说了。

宋伦听了就皱眉道

() :“大名儿也就罢了,偏又起这么个刁钻的小名儿,女婿也由得她胡闹不成?女子当以娴静温柔为上,做什么嫖姚之……”()

话音未落,赵夫人终于爆发,抬手就把桌上果盘扬了,成亲几十年来第一次指着丈夫的鼻子骂道:你可住嘴吧!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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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同宋伦在内,包括内外伺候的丫头小厮,全都被赵夫人的破格爆发吓懵了。

而赵夫人只觉得压抑半辈子的憋闷、委屈和怨怒,全都倾泻而出,竟是说不出来的淋漓畅快。

一不做,二不休,早年儿子就成家了,如今眼见着两个女儿下半辈子终身有靠,她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干脆撕撸开。

“阿芙生产足足一日,那血流了不知多少盆,鬼门关也去过了,多可怜见的!手脚冰凉,一点血色都没有!你这个当亲爹的竟连问都不问一句,张口闭口就是她不争气,姑爷又是糊弄哄人的,必然不喜欢女儿……如此种种,还算个当外祖父当亲爹的人吗?

虎毒尚不食子,禽兽尚知哺育儿女,一律对外,你口口声声这样那样,又嫌弃外孙女名字不好听,你倒是取啊!取呀!我若不逼着你问,你怕是连问都不问一句!来日人家问起你外孙女姓甚名谁,你是不是要干瞪眼?连街边打更的更夫都知道说句好听的……”

只你这狗嘴里吐不出一句象牙!

赵夫人痛痛快快骂了一场,完全不理会宋伦究竟如何反应,连声让贴身的丫头嬷嬷收拾家当、嫁妆。

听到这里,宋伦终于回过神来,当即拍案而起,“反了反了,你这是要做什么?同我和离吗!”

又冲那些下人喊,“不许收拾!”

然而那些人的身契都在赵夫人手里捏着,又都是她的心腹,故而只是顿了一顿,就装没听见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只把宋伦气个倒仰。

赵夫人冷笑道:“老爷若舍得名声和离,我就谢天谢地了!”

又对那些蠢蠢欲动的男仆喝道:“怎么,你们想对当家主母动手吗?放肆!”

众男仆一见,双腿发软,呼啦啦跪了一地,磕头不止。

赵夫人傲然道:“大禄律法明文规定,女子嫁妆归本人所有,其他人不得妄动,我看你们谁敢动!”

除了宋伦被气得浑身哆嗦,还真就没人敢动。

不多时,赵夫人的家私大多收拾好,陪房嬷嬷上来问:“夫人,东西有些多,送到哪里去呢?”

赵夫人丝毫不慌,“我在城北有个陪嫁庄子,且抬到那里去封好,打发可靠的人看住了,这个月我先在女儿女婿那里,他们可不像有的人,见我去了,欢喜得很呢!回头我女孩出了月子,我便到城外庄子上吃斋念佛,再也不管这些糟烂事,哼!”

说罢,竟拂袖而去。

“你!”宋伦气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追了几步又生生刹住,指着赵夫人跳脚,“你有本事走了就别回来!”

然后赵夫人真就头也没回。

走的路上,赵夫人的一干心腹难免有些担忧,“夫人,此事若传开了该如何是好啊?”

“怕什么!”赵夫人歪着身子,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忽然觉得一身轻松,“那厮最好面子,不必我张扬,他先就想由头帮忙遮掩了。”

就算传开了,又能如何?

他们这样的人家,哪个不是一笔烂账,夫妻貌合神离,长期分居的多着呢。不然怎么那么多人整天往城外庄子上吃斋念佛!

真吃斋念佛吗?哄外人的罢了。

关起门来自成一个小世界,比什么不自在!

家里自有儿媳妇掌事,她回不回的也没什么要紧。

既然做了,索性就痛痛快快耍上一年半载的。

哪怕为了名声,为了宋氏一族的名声,宋伦也不敢对自己太过分。

只是短短几息,赵夫人就迅速理清了利害关系,越发放得开了。

以前她忍耐,是担心儿女没有好归宿,如今既然都好了,还怕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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