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亲爹,阿嫖瞬间舍弃伯伯,扭动肉乎乎的身体,啊啊叫着往那边扑。
秦放鹤接了,熟练地亲一口,给小东西围上围嘴儿,先喂她吃了饭。
爷俩一个伸手喂,一个张嘴接,节奏和分量都配合得天衣无缝,一看就是做惯了的。
孔姿清和赵沛对视一眼,先后笑出声来,又有些惭愧。
论起来,他们也算这个时代爱孩子的好父亲了,可即便如此,也从没亲手给孩子喂过饭。
秦放鹤知道这两个损友心里想什么,无非就是笑自己像奶妈子,也不在意,“今儿阿芙白日有些累了,正休息,我带带她。”
总有人抱怨孩子跟自己不亲,可也不想想,要有交流才会有感情,平时恨不得隔着八丈远,孩子凭什么亲近你。
况且孩子会主动扑向你的日子,满打满算也就这么几年,眼下的每一天都可能是以后珍贵的回忆,他不想错过。
说老实话,伺候这么大点的孩子吃饭实在不是什么干净营生,全都是各种糊糊,会糊在小孩儿的脸上,也会漏,还会随着她的动作抹到身上……
但自始至终,秦放鹤都没有一点不耐烦。
孔姿清和赵沛看得叹为观止。
这样繁琐的活儿,莫说他们这些大老爷们了,就是妻子们也未必会做,全都推给乳母了。
难怪阿嫖这样黏着子归。
而他们的孩子……却亲近乳母。
麻溜喂完了饭,秦放鹤拿软绵绵热乎乎的手巾把闺女的小胖脸和小手清理干净,再细细抹上润泽肌肤的油膏。
嗯,又是雪白喷香的漂亮小姑娘一枚。
阿嫖也有点爱美,自己低头闻闻香喷喷的小手,挺得意,举起来给三个大人看,“啊!”
众人就都笑,“人小鬼大的。”
秦放鹤把阿嫖放到炕内侧玩玩具,四面围着高高的被子山,自己正好在外面坐了挡着,这才跟朋友们说笑吃喝。
几句话说到正事上,秦放鹤道:“……我不敢确定老家那边的事程璧是否知情,是否参与过,但向金氏靠拢,于你我总归不是好事。”
不怕说句狂妄的话,单单一个金汝为不足为惧,但金汝为背后靠着的是首辅卢芳枝,这就很有些门道了。
那两个金家人
的举动,是否是金汝为授意?
白云村一事的幕后主使者,是金汝为还是卢实?
他们动手之前的这些细节,又从何人口中得知?是程璧,还是另有其人?
从林县令的书信上来看,对方的手脚非常干净,没留下半点痕迹,这些猜测的答案目前都无从得知。
但直觉告诉秦放鹤,此事必然同金汝为脱不开干系。
又或者,根本就是卢实授意的。
赵沛和孔姿清听罢,俱都神色凝重,吃喝的动作都慢了。
他们自然不算董氏一脉,但因秦放鹤之故,多少会偏向董春这边。
再加上之前众人都与程璧有过摩擦,越发无法相容。
室内一时寂静无声,吃饱了玩累了的阿嫖也昏昏欲睡,脸蛋埋在秦放鹤大腿上,撅着屁股像只小猪崽。
只有炭火偶尔炸开一两声,分外清晰。
孔姿清忽道:“你们可还记得程璧写的那几篇赋?()”
秦放鹤轻轻拍着女儿肉嘟嘟的脊背,拿过小被子给她盖上,低垂的眉眼间满是爱意,“便是忘不了,才觉棘手。?()?『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孔姿清这话,是在提醒程璧暂时动不得。
去年年底,万国来朝,为彰显大国气魄,天元帝命文武百官献欢迎词。
秦放鹤等人也都写了,然唯有程璧的一篇《四海赋》脱颖而出,一骑绝尘。
紧接着,腊月的新年贺词、正月的天元帝岁整寿贺词,程璧继续出彩,辞藻华美无人能敌。
一连三次夺魁,以至于今年中秋国祭时,天元帝直接点名程璧写了《告天地祭辞》,一时风头无两。
若非如此,汪扶风也不会让秦放鹤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因为现在天元帝正在兴头,万不可直接对上。
赵沛仰头喝了杯酒,叹道:“这个我服,甘拜下风。”
秦放鹤便道:“你们俩路数不同,比不来,也不用比。”
孔姿清亦深以为然。
赵沛遣词造句气势雄浑,慷慨激昂,美则美矣,却常有超凡脱俗之态,若要公用时,用来写军歌振奋人心鼓舞士气倒也罢了,跟这几次要求的富丽堂皇雍容华贵不怎么搭边。
但程璧则不然。
他出生于富贵温柔乡,一路滚滚红尘淌过,娇花嫩柳相伴,眼里看的,耳朵里听的,全是安居乐业,所以写出来的,也是完美无瑕的太平盛世。
不能说谁高谁低谁对谁错,只是用处不同。
但不能否认的是,程璧确实凭这个红极一时,听说几位皇子也先后递出过橄榄枝,但他都没接。
没想到,转头就入了卢芳枝的眼。
不过这也不难理解,翰林院素来就是内阁的摇篮,这一二年间秦放鹤出的风头够大了,得的恩宠够多了,他们感觉到了威胁,急需,或者说不得不尽快提拔一人与之对抗。
今日秦放鹤找来两位好友说起程璧一事,并非希望他们能立刻统一战线,与自己一起迎敌。
一来程璧没有这个资本兴师动众,他还没那么牛;二来么,便如师父所言,时机未到,不可轻举妄动。
秦放鹤只是希望事先提个醒,来日程璧若果然身陷囹圄,他们不要看顾以前的情分,贸然出手相助。
又或者某日,他和程璧不得不公然对立,也省得他们不明白前因后果而难做。
此刻立场分明,亲疏远近对应,他们便是秦放鹤的耳目和外围防线。
接下来的几天好似一切照旧,双方各自按兵不动。
偶尔秦放鹤和金汝为等人在宫中遇上了,甚至还会和和气气打招呼,相互慰问彼此的家人,提前拜早年。
至于各自心里究竟想的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腊月二十四,各部衙门年前放假的最后一天,京城内突然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最负盛名的青楼之一,流云馆,跑了一位窑姐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