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深夜的风呼啸着吹着,将窗帘拂起,那薄雾一般的纱帘拱起弧度,又缓缓落下。是无尽不宁的心绪。
呼吸仿佛都在这一刻停滞,但是已经什么都听不清了。
那种酸涩感,骤然冒出来,细密得像是苏打的气泡水,蔓延过身体,冰凉刺骨。和隔着衣物贴在自己身体上的皮肤,接触都感觉到滚烫。
‘你把她养大,是把她当成你的妹妹。’
‘她是alpha。’
‘你们都是alpha,你要对林加栗负责,要让林加栗走上正轨。’
‘她现在是林家的继承人。你要为她着想。替她维护林家的名声。’
‘林加栗什么都不懂。’
喉结缓慢地滚动。
那种痛苦的克制,痛苦的隐忍,让胸膛的火都在烧灼,像是被架在炙热的火焰上烤。
她是单纯的妹妹。他不应该。
她什么都不懂。
宋时渊半敛着眼看她。
面对从小养到大的妹妹,长期以往,他已经有了家长的自觉。
生活的日常,妹妹的学业,家务的琐事。
约束她,管束她,教导她。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上学时教她课题,做继承人教她运营公司。报表带她一页一页看,人带她一个一个认。
宋时渊几乎没有私人生活。私人生活全是关于她。
朋友偶尔打趣说觉得他真的收养了她一样,还问他以后有了伴侣怎么办。难道还要把妹妹带在身边么?
“怎么这么多年了,从来看你还没玩过omega?”
“时渊,怎么每次那么多omega投怀送抱,你看都不看一眼?”
“不会吧,”朋友悄悄地问,“你不会真是……他们说的那种性冷淡吧?”
宋时渊冷乜了他一眼,没做回答。
那种执着的情感,慢慢地发酵,悄然变质,发现的时候,已经扭曲成了无法言说的强烈的占有欲。让人在那根线的两边痛苦地停驻。
Alpha是天生占有欲极强的生物。
他们是捕猎者,遇到猎物,会握在手里,打上自己的标记,让它完完全全成为自己的所有物。
可他不能。
还在小时候的时候,林加栗跟朋友打闹,回来到他腿边,把脸枕在他的腿上说,“哥哥,今天我跟他们在聊……分化以后了怎么办。”
“如果分化成alpha或者beta,那我以后接手公司,应该会更顺利,董事那里不会有太多话。”少女认真地分析。
“那omega呢。”
“如果分化成omega,我想跟哥哥结婚。”
宋时渊当玩笑话听,还笑了声。
揉了把妹妹的头发,眼神还在手里的文件上。
“我是认真的!”
妹妹却不依不饶,忽地一下从沙发上爬起来,直接抱住
了他的脖子。
“你听你听,如果分化成omega,我跟哥哥就能一直在一起,”那双黑眸直勾勾地盯着他,少女的脸庞满是严肃,
“我喜欢哥哥,只要结婚,结婚就能跟哥哥在一起。”
“我们能一直不分开,像现在这样,我就觉得很好……”
宋时渊静了几秒,他看着年幼的妹妹道,“加栗以后会有喜欢的人,想法会变。”
“但我还会最喜欢哥哥。”
“你还小。”他说。
“我不小了。我十岁了!”林加栗生气了,“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所以才不答应我,我知道了,就是因为这样你才拒绝我……”
妹妹又开始胡搅蛮缠,闹得人不得安宁。把脸贴在他的脸上,胡乱地乱蹭,发泄不满。
“哥哥有喜欢的人了吗?”
宋时渊扶额,不得已将手里的文件放下来,去扶住妹妹的肩膀,不让她掉下来。
“没有。”他好脾气道。
“你骗我!”
“……”
闹了一通,林加栗好像发泄完了,她还是窝在他怀里,望着他的眼睛,不满说道:“我不管。那在哥哥有喜欢的人之前,哥哥都是我的。”
宋时渊目光转过去。
“哥哥是我的。所以不可以被别人碰。”
少女这么执拗地说着,抱紧了他的腰,手慢慢抬起来,轻轻地按上了他眼下的泪痣,
“不可以……离开我。”
……
宋时渊从来没对别人动过心。
宋家是庞然大物,无数的家族递来橄榄枝,联姻会更轻松,“有新的家人,可以一起帮你在生意上立足。”,“你会有支柱。”,“一个人管理宋家太辛苦了,找人帮你。”。
明明知道只是小时候的玩笑话。
宋时渊也觉得是小时候的玩笑话。
可看别人跟她靠近,会想要带她离开。
看她跟别人笑眯眯说话,会想要打断。
加栗在长大,照样黏他,宋时渊从不可说的睡梦里醒来,冷汗涔涔。世界倾颓。
他开始远离她,将她推开。
每个答应要陪她过的生日,要陪她一起睡的生日,那一年,宋时渊没有回去。
“加栗,抱歉,哥哥要出差。”
“……是吗?我知道了。”
第二年……第二年。
“抱歉,加栗。”
“……”
“哥哥是讨厌我吗?”
林加栗要分化。
在接到医生电话的那一刻,宋时渊静静地按了接听键。
他却听到了自己的心脏无法抑制、无法克制地在渴望,听到一个结果。
他的心违背着他在说真话。
“宋先生,林小姐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她分化成了……”
在某一刻,宋时渊真的希望她会分化成omega。
于是那些玩笑话,都能……
“Alpha。”
修长的戴着漆黑戒指的手指,用力攥得骨节泛白。
……
之后是更加陌生的疏远。
Alpha与Alpha。兄妹。产生的隔阂。
一切都在背道而驰。
林加栗睁着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眸,安静地注视他。
站在门外,坐在车的另一侧,在餐桌的对面。
一言不发。
身为Alpha的妹妹应该挑起林家继承人的担子和责任。
宋时渊负责地依然教导她,她安静地学。林加栗在学校里依旧无法无天,成绩考得一塌糊涂,愈演愈烈,宋时渊视若无睹。
那张37分的数学卷子被她拿进来,让他签字。
妹妹哭了。
“哥哥一直不管我……是不爱我了吗?”
昂贵的钢笔握在手里。
字体流畅漂亮,墨点落在签字最后一笔时,林加栗红着眼眶盯了他一眼,摔门出去了。
宋时渊垂眸。
墨点晕染,漫出深色痕迹。
过了很久,卷子被收了起来。
它的下面,是一张合照。
在纽约的大雪天,林加栗依赖地靠在他的怀里,亲昵叫他哥哥。
全部都被夹进文件夹,合了起来。放在休息室的床头。
一切都该被压起来。
-
宋时渊本来觉得可以一直这样。
……直到了接到了电话。
“林小姐昏倒了……现在是易感期的正常表现……”
“会比其他人要更加剧烈、反应更加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