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导演很快就扛不住了。
有前两天的经验，他这次猛灌黑咖啡死撑着一夜没睡。
好不容易撑到太阳出来，才悄悄打了个盹，谁知道一醒来就看见一把尖锐的剪刀悬挂在脑门上，枕头边还三根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以及字条。
字条上写的是：再不重拍，下次就不止拔你三根头发了。
导演含泪妥协了。
那天他深刻的意识到，自由创作不是他的尊严，头发才是。
但他还是抱有最有一丝希望，求黄少言算了一卦。
“大师您给我算算，这剧到底按我俩谁的创意拍好点。”
“那……确实是你祖宗的。”
“行！我拍。”导演一咬牙答应了。
趁着三天期限还没到，老太太抓紧时间向她的曾曾曾……孙描述自己的想法。
“别怕，哀家在地府一天追十部剧，对这玩意不比你陌生。”
“我告诉你，你就按我的主意拍，拍个百八十集，绝对能火。”
“知道了，祖宗，您快回去吧。”
“行，那拍摄资金我过两天托梦给你送来。”老太太揉揉脖子，“哎呦，这几天照顾你给我累的，得赶紧回地府好好歇歇。”
导演：您照顾我什么了？给我留心理阴影还差不多。
黄少言领着她往黄泉路上走，临近鬼门关，问了个问题。
“您既然这么好说话，为什么之前来的鬼差都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回去？”
“他们一上来就拿乱七八糟的东西往我身上套，我觉得不舒服就随手挣开。”老太太说起这个还有几分要控诉的意思，“谁知道他们一个个法力这么低，我轻轻一碰差点就灰飞烟灭了，这不是你们现代人说的碰瓷么。
”
“……这样。”
黄少言突然很庆幸自己没有一开始就亮锤子。
不然她靠一万功德攒的寿命，可能得当场清零。
门口的守卫估计是认识黄少言，没有向她要通行证就直接放人。
“欢迎光临~地府一游~”
它们欢快的语气差点让她以为自己来的不是地府，而是某底捞。
一人一鬼过了关卡，正式踏入地府地界。
黄少言好奇地打量四周，发现这里竟然没有想象中的阴冷。
除了空气中飘散着有些遮挡视线的雾气，房屋、街道都和人间没有太大差别。
最多，可能是不如大城市那样先进，建筑比较偏早些年代的风格。
“到了，我就送您到这。”黄少言指着前面的路，“再往里我就不去了。”
走得越深，沾染阴气越重，虽然她现在有功德傍身，但也没有和鬼怪深入打交道的想法。
“哦。”老太太端着身子依依不舍地走了两步，又扭捏地转身，“小女娃，我能不能再在人间玩一两天？你去和阎王帮我说说好话？”
黄少言冷着脸，“不行。”
“在地府都没人和我玩，那群鬼天天不是鬼哭鬼嚎的，无聊死了！”
“就因为地府的人无聊，您才去人间玩？”
“不然呢。”她两根指头转着，“我把你们人类拍的电视剧都看光了，又没人陪我玩，所以……”
黄少言笑，“我倒是有个人可以介绍给您。”
她掏出一块布，递过去，“您带着这个东西去找，就说是黄少言介绍给她的朋友，她肯定能带着你玩。”
老太太接过去，鼻尖耸了耸，“这味道怎么这么熟悉。”
“当然熟悉了。”一道嗓音从两人背后传来。
王马兰一把拎住老太太的后脖领，“因为那是老娘的擦脚布！”
“啊！”老太太嫌弃地把那块布甩开，疯狂擦手，“恶心恶心。”
“阿婆你别闹她，这明明就是普通的衣服碎块。”黄少言叹气，“我反正已经把鬼带到了，你帮我去和阎王通知一声，我回去了啊。”
“去吧乖女。”王马兰点点头，“这老东西我替你收拾。”
“我让你越狱！我让你胡闹！我让你烦我乖女去捉你！”
黄少言转身，耳朵自动过滤身后传来的求救声。
“诶！小女娃你别走啊——救我——”
“救命啊！来鬼啊！鬼差滥用私刑啦——”
“怪不得是祖孙俩呢，嗷起来一个调调。”黄少言掏了掏耳朵。
她一点也不担心出事。
王马兰手下有数，况且老太太千年修行在身，皮实得很。
*
当晚回去，黄少言立刻在CC后台提交任务。
没想到阎罗王处理公务的速度也很快。
她前脚点确认，后脚对面就上线通过，
还贴心地给她打了评价。
【用户“阴界-阎罗王”发表了对您的委托评价：能力不错，帮了大忙，下次还来。】
【评价：五颗星】
“谢谢阎罗王的五星好评，不过……您还亲自评价？”
怪时髦勒。
不过“下次还来”是什么意思？
还有下次？不了吧。
因为评价内容是直接显示在前台的，其他粉丝也能看见。
——这人到底是谁！少言大师为了接TA的委托出差整整三天！
——不懂就问，平台什么时候出这种样式的头衔了？好酷炫，我也想要！
——奇怪，我刚才想改同款名字，提示我系统错误？CC什么时候ID不能重名了吗。
——是挺奇怪，而且我已经是最高级VIP了也没有这个好看的特效框。
——等等，你们谁看见大师直播间的公告了！它变了！
大伙抬头一看，可不是嘛。
公告：直播间三界通道已开启，前方注意鬼神出没。
——有意思，大师是不是在配合这个缘主玩梗啊哈哈哈。
——好耶，三界通道开了，那是不是现在还有地府的鬼和天界的神仙跟我一块看直播呢？[眨眼]
——你们好配合，那我也来，@天界-财神，我想发大财，请财神爷爷眼熟我！
谁知真有一条金灿灿的弹幕从天而降。
【天界-财神】：看见啦孩子，你财运不错的，就是要记得努力工作不要偷懒。
——谢谢！虽然知道你是假的，但是也有安慰到我，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偷懒。[心虚]
——好好玩！这个到底是什么VIP功能，@CC小助手，是我十级vip不配吗，快帮我改！
【CC小助手】：VIP功能并未升级，小助手也不知道哦~
——机器人助手就是这样，问什么都只会一句不知道。
——下次打人工客服问问吧。
弹幕上讨论得正欢，没人注意到黄少言抽了张纸巾，正在默默擦汗。
好尴尬，还是下播好了。
三月后，那位导演的电视剧拍完上线。
黄少言抱着零食打开电视，准备和直播间的观众一块追剧。
为了保持新鲜感，她特地忍住没有起卦去预测这部剧的剧情，就是想要单纯站在观众视角体验一下千年老鬼亲自编排的剧情。
不过，很快她就后悔自己做了这个决定。
一集四十分钟，两集四十分钟，但就这么点时间，她就被导演……不对，导演他祖宗的脑洞撞飞好几次。
故事开始先是一对年轻情侣一见钟情后光速恋爱。
进度条才到十分钟，俩人的舌头就在空中缠成了麻花，随着越来越快的缠绕速度，他们青筋暴起、面红耳赤、口水四溅，画面就这么跟着溅起的水珠落在地上，然后转了个镜头切到两人牵手回家见父
母的场景。
——这么会转镜，导演你不要命了？
——导演确实有两把刷子，一段简简单单的吻戏，差点给我整得看破红尘当场出家。
——他不就是那个三点三分的奇迹，永不战胜的烂片之王吗？
——真是他，少言大师为什么想不开追他的剧？
“一个熟人推荐的。()”
那老太太得知王马兰穷得没钱给亲人托梦后，立马使用钞能力俘获了她的芳心，二人自此成为好闺蜜。
这不，得知自己指导的大作即将上线，她特地拜托王马兰托梦给黄少言，让她开直播宣传宣传。
[早知道就不答应了，这八十分钟我可怎么熬啊。]
——看来这个熟人关系挺亲，少言大师硬着头皮都得看完。
——就我一个人好奇后面的剧情吗？
后面的剧情？
那当然更让人想发疯了。
第一集（上）：男主和女主在一起，男二和女二在一起，互相舌头狂甩对方嘴唇。
第一集（下）：男主和女二在一起，女主和男二在一起，互相舌头狂甩对方嘴唇。
第二集（上）：男女主各自发现对方搞外遇，开始互相扇耳光，男二女二各自发现对方搞外遇，开始互扇耳光。
第二集（下）男主男二为了抢女人开始互扇耳光，女主女二为了抢男人开始互扇耳光……
以此类推，全片不是大家不是在舌头甩对方嘴唇，就是在互相扇耳光，此起彼伏，看得观众一愣一愣的。
然而就是这么一部无逻辑全雷点的剧，发布一小时就登上了视频网站的热度第一。
弹幕一边骂一边看，点击下一集的小手却从来没停下。
导演如愿地火了，并且破除烂片的魔咒，靠着这部转型之作，成功拿下三点五分的好成绩。
喜报：比以往的足足进步了零点二分。
他哭着给黄少言打电话，感谢她的指点。
呵呵……不客气。?()”
她其实很想说一句：拍得挺好的，下次别拍了。
处理完这事，黄少言给自己放了一个小长假。
她的眼睛和心灵都受了很严重的工伤，必须好好修养。
可偏偏总有人……鬼不愿意放过她。
一连三周，某个ID为“阴界-野鬼癸号”的用户一直锲而不舍地在她直播间下委托单子，被她拒绝了十几次都不带放弃的。
黄少言原本是不想再碰跟鬼有关的委托，但系统在这节骨眼上突然来了一句。
系统：“接受三界任务会为您累计阴德，阴德可以用于选择来世投胎等级，或者兑换法力值在天界、阴界为官。”
“你不早说！”
黄少言开始盘算。
如果她阴德累计得不多，至少下辈子可以挑个好人家投胎，如果累计得不错，在天界地府谋个差事就能经常和王马兰见面了。
“好
() ，我接。”
黄少言点进后台接受委托，但打开邮件看完内容后，她的沉默声震耳欲聋。
野鬼癸号真名姓陈，生前是一名国家一级演员，演过的话剧、电视剧、电影几乎都是评分八分以上的精品。
她平日里不苟言笑加上总是喜欢扮演一些有气场的领导、老师、科学家的角色，观众们都喜欢喊她陈主任。
黄少言小时候没手机玩，只能偶尔去邻居家看一会儿电视，那时候每天放学都在放陈主任的一部刑侦剧，她很喜欢看。
所以，如果非要在娱乐圈里挑一个人来当她的偶像，无疑就是这位。
但……
她眯着眼再次确认邮件内容。
‘我私底下喜爱画画，在XX网上发表过不少十八禁作品，平时一直很小心不让家人朋友发现，但这次死得突然，电脑手机里的相关信息都没来得及清理，希望少言大师能帮我处理一下，十分感谢。’
哈哈、哈哈哈。
黄少言笑中带泪。
她一直以为“陈主任”是那种略微古板中年人，哪知道她私底下竟然——
很好这就是报应。
在直播间算塌了那么多个网友的房，现在终于轮到她自己了。
[谁能想到剧里剧外都不苟言笑的老艺术家，私底下竟然是圈内有名的十八禁漫画作者。]
[我以为您私下的爱好是写毛笔字品茶，结果竟然……]
黄少言拍拍胸口，安慰自己，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不对，这不是人设崩塌。]
[画簧漫，怎么就不算搞艺术了呢。]
——老艺术家？十八禁漫画？你告诉我这两个东西是怎么联系在一起的。
——是谁！到底是谁，今天不告诉我，我肯定睡不好觉了！
——哪个网站！叫什么名字，本成年人连夜拜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