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阿舟、阿舟?”
程宝舟被人轻轻摇晃,但此时她意识涣散,难以集中自己的注意力。
她被人抱在怀里,隐约间有滚烫的液体滴落在她的面颊上,有人轻声呢喃:“……你怎么这么傻,太傻了。”
“就算死上千千万万人,也没有你一个重要。”
……
程宝舟曾无数次后悔自己当初犟着一口气顶撞丹毒童子,导致后续一系列悲惨遭遇,只能含泪为自己的嘴硬苦苦买单,很多次她都在想,假如能回到当初她一定会使尽全身力气哄得丹毒童子开开心心,别人的命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保障自己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非常可悲的是,人的命运之所以难以改变,正是因为他们总会无数次重复自己犯下的错误,假如面前是稚嫩的孩童,那么涉世未深的天真稚子仍有塑形的希望,可以通过教育和环境来改变他们的人生,然而对于早已被社会污染习惯自己生活的成年人,他们要么知道自己在犯错但无法控制,而要么——
他们并不认为这是一种错误。
程宝舟早已不是天真的孩子,而她也不是什么眼界开阔拥有着“富人思维”的上等人,不过是个苦苦求生的打工仔,所以她很清楚,拜丹毒童子为师的机会很难得,甚至比认他当干爹还难得,因为干女儿不一定会得到干爹的倾囊相授,而当丹毒童子的徒弟却可以获得他的毕生真传。
只可惜她同样清楚丹毒童子嘴中所说的处理是什么意思,她会用刀具一寸寸切割幼童的皮肤,在他们的哀嚎苦叫声中向内里浸泡调制的毒水,接着再把他们关进塞满毒虫和毒蛇的狭小空间……
这只是一群没有修炼过的稚嫩孩童,绝大多数的人都难以挺过去,在他们痛苦死亡后,作为丹毒童子唯一的徒弟,程宝舟自然不能浪费他们的尸体,毕竟那些调制的毒水和培养的蛊虫都要花费资源,因此她的工作还包括处理尸体,取出内里的器官二次利用等等。
这些工作放在她之前的那个世界,只有最为恐怖混乱的犯罪窝点才有家伙这样批量处理人类,仿佛工厂一般盈利赚钱,良民只要落到那种地方,百死一生。
所以没有谁会否定这种行为是错误的,然而这种错误在现在的世界却处于灰色的边界线,哪怕丹毒童子是公认的魔头,可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坏事也没见被收拾,照样到处乱跑,而后面他之所以被清剿也不是因为他罪恶滔天做尽坏事……不过是他被人盯上了。
他手里有更强大的人想要的东西。
终究只是弱肉强食罢了。
当机会又一次落到程宝舟面前,她终于得承认,不需要什么借口,她只是单纯不情愿这么做罢了,她可以接受弱肉强食的世界观,但不代表要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混球。
这是一条边界线,踏出去后她就不能算作人了。
丹毒童子听到她的回答,似乎并不意外,但仍然能够发现他深深的失望。
“我本以为你是不同
的,可你终究拘于那些正道人士嘴中的规则,却不知这天底下最不遵守规则的就是那些制定规则的人,因为规则只是用来管束他们的奴隶。”
“这些哭闹的孩童,与我那蛊室中的蛇虫又有何区别,不过是拥有着与你相似的外形,可人类这种生物,真的有那么在乎同族人的死活吗?”
站在程宝舟面前的,分明只是一个矮小的孩童。
甚至比起那些在角落中哭泣瑟缩的孩子,他要更加娇小、可爱,然而这本该无害的外表却因为他的神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这一刻,站在她面前的并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有着成熟灵魂的男人。
他有着自己的三观,以及不屈从于世俗的魔道思想。
别人眼中的正确与错误他完全不在意,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儿,无论这件事在别人看来是正义还是邪恶。
相比起程宝舟,丹毒童子的阅历实在太丰富了,明明两人的体型如此悬殊,但真正相处时反倒是程宝舟更像孩子,或许很多年后她能够理解他,但至少有一点程宝舟能够确定——
“这是两码事,规则是规则,环境是环境,而我只是纯粹作为程宝舟这个人,我不愿意这么做,不想这么干,我情愿用我自己的身体去炼毒,甚至用叶渡的身体尝试,因为这是我们自愿的,而不是单方面如此摧残一个无辜的生命。”
孩子并不都是无辜的,但大多数的孩子还没来得及犯下无法弥补的错事,他们是如此弱小,无力决定自己的人生。必要的时候,程宝舟可以摧残成人,也能够毫不犹豫终结一个无辜的生命,但这不包括孩子。
丹毒童子摇摇头,叹息:“你我终究不是一路人。”
“程宝舟,既然我已经说了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所以此时此刻我本该杀死你,你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年轻人,总让我忍不住想起当年的自己,既然你不愿意跟随我,那我就应该把你扼杀在摇篮中,斩草除根,以免这些时日的苦心都化作了资敌之举,留下让你日后杀死我的把柄。”
“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神色浮现迷茫:“我的心又在告诉我,我不想让你死,我并不明白这种情绪为何出现,却无法下手杀死你。”
“我需要好好想想,而你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丹毒童子收走了程宝舟的木龙珠,他果然知道这件法宝的存在,接着他小心翼翼取出一个精致的黑玉盒子,里面是一条身体有着九节的雪白毛虫,他割开了程宝舟的皮肉,这条原本蜷缩在盒内着安睡的虫子便清醒了过来,迫不及待顺着流血处钻进了程宝舟的身体里。
“不必想着挣扎,这条蛊虫可以说是我目前为止最满意的杰作,我原本想用在自己的身上,但这样做我又难以确保后续的风险,因为连我自己都无法确定是否可以解除蛊毒,在你余下的人生中,你会深陷于痛苦,而我要你每次在濒死之际徘徊时,都清晰记得是我将这条虫蛊种在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