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关到了三月底,总算要暖和起来了,被困在宅院里躲冬的祁景清,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出门走走,而他每次出来,自然都是直奔长公主府而来。
“你这个月都来找本宫几次了?再这样下去,只怕人人都要知道你与本宫交好了。”冯乐真慢悠悠开口。
今日下象棋,祁景清眉眼平静地吃了她一个士:“与殿下交好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谁爱知道就知道吧。”
冯乐真扬了扬眉:“本宫怎么觉得,自从当年的真相说出来以后,你就愈发肆无忌惮了呢?”
“不行吗?”祁景清抬眸看向她。
两人只隔着一个小小的棋盘,他突然抬眸,漂亮的眼眸猝不及防盛满冯乐真的身影,冯乐真看着他眼中的自己微微一顿,不可否认地因他的美貌生出一分恍神。
祁景清也看出了她的恍神,唇角悄无声息翘起:“殿下还是同小时候一样。”
“本宫小时候什么样?”
祁景清想了想,形状姣好的唇缓缓吐出四个字:“贪权,好色。”
冯乐真笑了:“胡说八道。”
“殿下不服气?要我证明一下吗?”祁景清轻笑。
冯乐真:“证明?你要如何证明。”
祁景清没有说话,只是突然倾身向前,轻易越过了楚河汉界。冯乐真没想到他会有此举动,下意识后仰时,却被他握住的双手。
两人的唇刹那间只隔一寸,彼此的呼吸落在对方脸上时,尚且有些温热。正是春日好时节,单薄的衣衫,明媚的阳光,园子里传来的伶俐鸟叫,一瞬间不知是谁的心跳如鼓。
两人对视良久,祁景清缓缓开口:“殿下。”
“……嗯?”冯乐真心不在焉。
“不要偷棋。”他说。
被抓包的冯乐真:“……”
短暂的沉默后,祁景清放开她坐直了身子,冯乐真也将已经拿到手的象棋放回了棋盘上,方才一瞬的暧昧好似全然不见。
“本宫输了。”冯乐真叹气。
祁景清笑笑:“殿下赢了我三盘,也该输一盘了。”
冯乐真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祁景清在长公主府待到晚饭过后才回去,一进屋子便直接睡着了。书童轻手轻脚帮他盖好被子出门,结果刚走到院子里,便遇到了宋莲。
“……夫人。”书童连忙行礼。
宋莲:“景清呢?已经睡了?”
“回夫人,睡了。”书童回答。
宋莲看了一眼他身后房门紧闭的屋子,眉头轻轻蹙起:“他近来总是睡得这么早,想来也是整日往外跑,累着呢。”
书童讪讪一笑,没有接话。
“祁安,你平时与他寸步不离,可知他每天出门做什么去了?”宋莲问。
书童哪敢说是去长公主府,犹豫片刻后回答:“就、就是出去赏赏花,看看景儿的,如今……如今天气正好,世子想出门走走
也是正常。”
“一整天都赏花看景?”宋莲总觉得哪里不对。
书童汗都要下来了,低着头不敢看她的脸:“正是。”
宋莲皱了皱眉,正要再问,书童突然惊呼一声:“小厨房里还烘着药,奴才得赶紧去收拾了。”
涉及儿子的药,宋莲赶紧让他去,书童答应一声便跑了。
宋莲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再看看紧闭的房门,心中的疑虑更重,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明日早上再来一趟,问问儿子究竟出门做什么去了。
她心里惦记着这事儿,翌日天一亮她便往主院走,可惜还是扑了个空,等她到时,祁景清已经走了。
“又走了?”宋莲惊讶。
院中洒扫的小厮恭敬回答:“一刻钟前就出门去了。”
“可知去哪了?”宋莲问。
小厮:“平日都是祁安跟着世子,奴才也不知道去哪了。”
宋莲抿了抿唇,抬眸看一眼在屋里进进出出的下人,斟酌片刻抬脚走了进去。
平日祁景清一直待在屋里,门窗都没有怎么开过,如今他早早就出门了,下人们便将门窗全都打开,一边透气一边打扫。
宋莲在屋里站了片刻,渐渐注意到不对劲——
“怎么没人收拾床褥?”她问,“今日阳光不错,将被褥抱出去晒晒多好。”
“回夫人,世子交代,除了祁安任何人不能碰他的床。”下人回答。
孩子大了,会介意别人碰自己的床也是正常。宋莲没有多想,点了点头便开始在屋里走动,一边走一边记下都缺了什么,打算今日叫人去采买补齐。
快走到床边时,她避嫌地要转身离开,可余光却无意间瞥见枕头下的手帕一角。
一方手帕而已,她本不该放在心上,可露出的一角上,却隐约有双面绣的针法。
那是京都贵女喜欢用的针法,她在营关只在冯乐真的手帕上见过。宋莲心尖一颤,半天才颤巍巍伸出手,将帕子从枕头下面扯出来。
祁景清又在长公主府待了一天,临回家时,还没等走到马车上,便已经疲惫不已。冯乐真看着他哈欠连连的样子,不由得发笑:“你明日还是别来了,在家歇着吧,总这样往外跑身体哪受得了。”
“我身体最近愈发好了。”祁景清解释。
书童在一旁附和:“是啊是啊,世子最近每天按时吃药,饭也比从前多用了些,身体比以前好多了。”
冯乐真闻言,仔细瞧了瞧祁景清的脸,发现气色还真比从前好了许多。
“那也要多歇息,不要来回奔波。”她叮嘱。
祁景清乖顺地点了点头,看向她的眼眸里,欲语还休。
冯乐真一顿,唇角笑意更深:“回去吧。”
“好。”
祁景清转身上了马车,冯乐真后退一步目送他远去,这才在阿叶的搀扶下回房。
“你明日将偏房收拾出来一间,再去侯府拿一套他用惯了的
枕头床褥,免得他在咱们府上午休时总是睡不好。”冯乐真叮嘱。
阿叶直乐:“殿下不是不让他来了吗?”
“本宫不让他来,他就不来了?”冯乐真也笑。
阿叶笑问:“那殿下是想让他来,还是不想让他来呢?”
“少胡说。”冯乐真知道她的意思,立刻睨了她一眼。
阿叶眨了眨眼:“殿下,世子爷都这么明显了,您就半点觉察不到?”
冯乐真眼眸微动。
“从前您因为多年前的事,不敢与他来往太多,如今真相已经大白,祁景仁也拿到了兵权,您还有什么可顾忌的?”阿叶不解。
冯乐真叹气:“要顾忌的可多了。”
阿叶不解,但见她不欲多说,便也只能作罢。
祁景清回到侯府时,宋莲已经在主院等了小半个时辰,看到他一脸疲惫地进来,便温柔上前:“景清。”
祁景清一顿:“母亲?”
“你这几日都忙什么呢,每次都天黑才回来。”宋莲嗔怪。
祁景清和顺一笑:“我有什么可忙的,无非是打发时间,母亲特意等我,可是有什么事?”
“这不是马上就清明了,母亲想为你外祖供一盏长明灯,可若只是供灯,未免太不虔诚,你明日可否别出门了,替母亲抄一些经书送去庙里?”宋莲询问。
祁景清颔首:“好,我明日就抄,母亲打算什么时候要?”
“说急也不急,你仔细身子,慢慢抄就是。”宋莲温声道。
祁景清答应一声,此事便说定了。
宋莲慈爱地摸摸他的脸:“时候不早了,快去歇着吧。”
“是。”祁景清隐约觉得母亲今天的情绪不太对,可仔细看又看不出什么异常,纠结片刻后还是转身回屋去了。
宋莲看着他的房门关上,唇角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
“夫人,”黑暗中,一道身影出现,“世子的确是从长公主府回来的。”
“知道了,你下去吧,记住,此事不要告诉侯爷。”
“是。”
黑影离开,宋莲盯着紧闭的房门,忧愁地叹了声气。
一夜无话,转眼天亮。
冯乐真清晨醒来,嗅到一股雨后的潮湿味道,她顿时心情不错:“昨夜下雨了?”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殿下,确实下雨了。”阿叶笑着回答。
冯乐真慵懒起身,在她和其他婢女的服侍下更衣洗漱,等收拾妥当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其实平日不出门时,实在没必要收拾得如此妥帖。”她扶着阿叶的手,不紧不慢往外走。
阿叶反驳:“那可不行,殿下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梳洗、妆扮半点都马虎不得。”
冯乐真扬眉:“你就是喜欢摆弄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