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我写了什么?冯稷突然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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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盯着他看了良久,轻启红唇:“是赦罪之诏,上头写了无论我做出什么错事,你身为皇帝,都该感念血脉亲情,恕我无罪。”
冯稷愣了愣,突然失去所有力气跌坐在地上。
冯乐真不再看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还有几日就要入冬了,天气干冷干冷的,即便太阳升得老高,也没有一丝暖意。
冯乐真从寝殿走出来时,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多年没有再疼过的膝盖,好像又开始隐隐作痛,寒凉的空气也仿佛无孔不入。她轻轻颤了一下,正要去偏殿找陈尽安,一件外衣便落在了她身上。
冯乐真笑了笑,扭头看向身边的人:“不是让你去睡一会儿吗?”
“睡了,又醒了。”陈尽安回答。
冯乐真点了点头,朝他伸出手,陈尽安牵住,任由宫人惊愕的视线落在身上也没有再放开。
两人慢吞吞地走着,陈尽安没有问她都聊了些什么,也没问她事情有没有解决,只是说这个时辰,西街那个卖土豆饼的小贩该出摊了,他想带她去尝尝。
“这东西虽然鄙俗,却香得很,咬上一口,什么烦恼都能忘却。”他像是睡足了,说话都十分有力。
冯乐真哭笑不得:“有那么好吃吗?”
“好吃的,是卑职以前从未吃过的味道,”陈尽安忙道,“听说小贩是从西江那边来的,土豆饼是家传手艺,殿下肯定会喜欢。”
冯乐真笑意更深:“好,那我们就……”
咚——
沉重的钟声响起,惊起一片乌鸦,冯乐真脸上笑意倏然褪去,怔怔回过头去。
他们已经快走到宫门了,从这个角度往回看,只能看到花园里热烈灿烂的菊花。
丧钟响,皇帝崩。
咚——咚——
钟声持续传来,冯稷活了多少岁,便响多少声,声音飘进云里,钻进地里,飘到人的耳朵里,沉默地将死讯传给这片土地上每一个生灵。
周围的宫人在听到声响的第一时间便跪在了路边,一个个哭得声嘶力竭,仿佛在经历这世上最悲痛的事,冯乐真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直到第二十四声落下,她才想起冯稷还没过二十五岁生辰,所以只能响二十四声。
磅礴的声音褪去,便是无尽的哭声,冯乐真站在悲痛的世间,轻轻唤了一声:“尽安。”
“卑职在。”陈尽安担忧地看着她。
“你说父皇是不是很可笑,”冯乐真试图扬起唇角,却失败了,一双眼睛空洞无物,“他留下两封遗诏,一封考虑到我夺位失败,为免冯稷杀我而留,一封考虑到我夺位成功,为免我对冯稷动手而留,他考虑得那么周全,却唯独忘了世事难料,人心也最是不可估量,上一世我没等到那封密诏,这一世冯稷也不肯接受他所谓的好意,他妄图用两封诏书留下一双儿女的性命,可最终什么都没得到……”
冯乐真
() 表情愈发冰冷,眼底却隐有泪光,“他什么都想到了,却没想到我们都不需要……”
“殿下,”陈尽安强行打断她,在她看过来时温和一笑,“我们去买土豆饼吧。”
冯乐真这次是真的笑了出来,眼中水色也因为弯起的眼睛掉落:“皇上刚驾崩,你就去街上买东西吃,也不怕被人瞧见了弹劾上三百本。”
“卑职不在乎。”陈尽安慢慢掰开她紧握的手,又一次与她十指相扣。
冯乐真垂下眼眸:“走吧,去买土豆饼。”
宫中哭声震天,两人一次也没有回头,远远将那些纠葛与悲苦都抛在了身后。
皇上驾崩,先皇的遗诏也曝光在朝臣面前,一时间满堂皆惊,再无人敢闹事。不仅不敢闹了,还要聚在一起商量如何给自戕的冯稷最后一点体面,于是商议许久之后,文武百官达成一致,决定将遗诏封存,再模仿冯稷的字迹写一封罪己诏和退位让贤的圣旨。
人都死了,自然也没办法再□□三让,但‘遗书’有文武百官作证,也足以让人信服——
最重要的是,会提出异议的人就在这百官之中,连他们都要隐瞒真相,当然就再没人会质询了。
朝臣的决定,早就在冯乐真意料之中,所以消息传到长公主府时,她只是平静地给陈尽安夹了一块鱼肉。
“多吃一些,伤口才能痊愈。”她说。
陈尽安答应一声,乖乖低头吃饭。
冯乐真看一眼来传消息的人,见他还未离开,便又问一句:“冯稷尸身如今还在宫里摆着,他们可商议出何时下葬了?”
“按礼法来说,停尸七日便可下葬,但……”来人面露犹豫。
冯乐真:“但什么?”
“……但安葬在哪,却是个问题,”来人面色讪讪,“先皇做出炸皇陵这种事,有不少大人都觉得将他葬进皇陵是对历代皇上大不敬,可若是另择地方,又不知该选什么地方为好。”
“还是葬在皇陵吧,他只炸了前殿,后面陵园还是能用的,冯家的列祖列宗也没那么小气,不至于因为他干了这点蠢事,就不承认他这个后辈。”冯乐真说着,又往陈尽安碗里夹了些菜,她已经吃饱了,现在还颇为享受这种投喂的乐趣。
陈尽安自然照单全收。
皇陵的事已经拍板,那人却还没有走的意思,冯乐真顿了顿:“还有事?”
“有……”那人心里懊恼,不明白朝臣为何推他出来传话,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道,“还有就是,国不可一日无君,殿下已经好几日没上朝了,如今朝堂群龙无首……”
“本宫明日就去上朝了。”冯乐真缓缓开口,“至于登基之日,就定在腊月里吧,至少等本宫的脚好全了,登基大典瘸个腿算怎么回事。”
“是!”那人得了准话,当即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阿叶亲自将人送出去,一回来就忍不住道:“先前殿下要做皇帝时,他们一个个万般阻挠,如今殿下闭门不出了,他们反而盼着殿下赶紧登基了。”
“先前是觉得还能与本宫争一争,才处处阻挠,如今本宫大权在握,又有先皇遗诏,他们知道大局已定,自然只希望尽快尘埃落定,也省得继续过这种心惊肉跳的日子。”冯乐真却是淡定。
阿叶摸了摸鼻子:“就是委屈殿下了,本来有先皇遗诏,完全可以直接登基,却还要为了冯稷的面子,将遗诏封存起来。”
“冯稷的面子,就是天家的面子。”冯乐真说。
阿叶还想再说什么,陈尽安先一步开口:“朝中这几日都是由余大人主事,相信余大人的意思,就是殿下的意思。”
阿叶一愣,意识到自己又说多错多了,赶紧福了福身离开。
天气越来越冷,冯稷下葬那日,冯乐真又一次去了皇陵。
被炸得一片混乱的砖石已经尽数搬走,新的地基也都起来了,冯乐真看着崭新的砖瓦,扭头问陈尽安:“一切都会好的吧。”
“会更好的。”陈尽安答得坚定。
冯乐真点了点头,待看着冯稷的棺椁落进属于他一人的陵墓后,便缓声宣布她将在腊月初十举办登基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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