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重生(二)(2 / 2)

仆从瞧了瞧四周,见无人,才再度压低声音道:“其实家主以前是最疼爱这位三公子的,还曾当着一众门客的面称赞三公子是‘卫家宝树’,但自打三房出了事,三公子搬进宫里,不肯回卫府,便彻底在家主那儿失了宠。如今家主最疼爱的是大房、二房的两位孙公子。”

“家主治家严厉,幼时几位孙公子一道进学,只有三公子能得到奖励,其他公子只有受罚的份儿,可自打三公子失了家主疼爱,每回功课考校,受罚最多的就变成了三公子。”

“三公子住在宫里,也要参加卫府功课考校么?”

“这是陛下的恩旨,一是怕太后太溺爱,三公子荒疏课业,二是为了全相爷与三公子祖孙之情。”

苏文卿了然点头。

仆从笑道:“是奴才多嘴了,公子这边走。”

感受到有异样视线射来,卫瑾瑜抬起眸。

青色身影擦肩而过瞬间,卫瑾瑜侧眸望去,恰与对方视线交错一瞬。

立在一旁的明棠察觉到公子神色有异,问:“公子识得刚刚那人?”

卫瑾瑜默了默,道:“他叫苏文卿。”

苏文卿?

明棠却觉得这个名字很陌生。

至少在他所认识的世家勋贵子弟里,没有叫这个名字的。

但此人竟能出入卫府,显然不是一般学子。

卫瑾瑜仿佛窥出他所想,道:“你眼下自然不认识,不过,以后总会认识。”

这个名字,他是再熟悉不过的。

甚至在上一世生命最后一刻,都在听宫人讨论这个名字背后所蕴含的种种光彩,荣耀,与传奇。尤其是此人与新君谢琅之间形影不离、君臣情深的种种美好传说。

苏文卿,便是他上一世花费了很长时间才知道的,谢琅的心仪之人,并将在三月之后举行的春月科考中,一鸣惊人,击败一众寒门世家子弟,蟾宫折桂,摘得三甲之首,成为本朝最

年轻的新科状元,并将创造一段“三位阁臣同争一位弟子”的佳话。

上一世,谢琅逃出昭狱,能在短短数月聚齐二十万大军围攻上京,是苏文卿充当幕后军师,等到谢琅称帝,又是苏文卿带领天下学子重新斧正修订前朝礼制律法,让新朝迅速运转。所以谢琅正式登基称帝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废凤阁,封苏文卿为相,让苏文卿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唯一柄国重臣。

苏文卿所居苏相府,是谢琅亲自下旨赏赐建造,与宫城仅一墙之隔,日日车马不断,堪称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只是上一世卫瑾瑜并不知道,苏文卿这么早便得到了卫悯的赏识,与卫氏有了瓜葛。

但也不奇怪,此人有才华,有城府,有手腕,是众学子之中,唯一一个同时得到寒门学子与世家勋贵子弟认可的才子。

“三公子。”

一直到天色暗下,卫福方出现,道:“首辅说,今日这事便算了,以后,望三公子记着教训,勿要再犯。”

到底是卫氏嫡孙,卫福面上不显,心里却叹息。

谢氏如今是寒门新贵,北郡大族,两族联姻,婚仪细节定然繁琐复杂。

跪了这么一下午,这三公子,晚上岂能不受罪。家主也是心狠。

回到公主府,礼部已经将婚服送来。

虽然婚仪改在谢府举行,公主府亦象征性挂了彩绸和红灯笼,老内侍桑行焦灼侯在门口,见卫瑾瑜下车,立刻迎上去忐忑问:“那卫氏可是为难公子了,为何现在才回?”

这些年,公子与卫氏关系紧张,今日公子前脚改了婚仪地点,后脚卫氏就派人过来,说家主有召,让公子回卫府一趟,他岂能不担心。

卫瑾瑜摇头。

明棠得了吩咐,也未说出实情。

晚上就是婚仪,流程繁多,桑行便没再追问,转换成一张团团笑脸:“老奴陪少主去试试婚服吧。”

“还有礼部送来的礼单,老奴大致看了下,都是按规矩来,太后那边特意从私库里添置了不少东西,公子可要亲自过目?”

桑行在心里叹息声,似这等婚嫁大事,一般都该由父母张罗的,可惜公子自幼失去双亲,与卫氏关系又不亲厚,临到关头,只能他这个老奴越俎顶上。

卫瑾瑜无所谓:“阿公看着办便是。”

桑行应是。

到了院中,卫瑾瑜看下人进进出出,正将一个个系着彩绸的铜箱子往马车上搬,方停下步,问:“这是作甚?”

桑行道:“少主以后要住在谢府,吃穿住用,自然不能将就,老奴便带人将公主府库房闲置的好物拾掇了一番,晚些时候随婚车一道搬到谢府去。”

这位阿公,着实是想多了。

卫瑾瑜淡淡道:“让他们停下吧,这些东西,一样都不必带去谢府。”

按照上一世记忆,今夜婚仪之后,谢琅就会逃回北境。

他根本不会留在谢府居住。

桑行只当少主不喜他随便动公主府旧物,道了声是,自去吩咐。

吉时将至,卫瑾瑜换上喜服,于房中静候。

一应流程自有礼部操持,太后亦派了经验丰富的嬷嬷从旁协助,他只需当个安静的傀儡即可。

司衣局花费一月功夫赶制,大红绣金线的广袖长袍,越发衬得年轻小郎君容色如玉。

因为临时更改了婚仪地点,流程自然也有所不同,比如上一世,并没有迎亲这一环节,谢琅是直接穿着喜袍,被定渊王府副将押着进公主府与他拜天地行婚仪的。

那时卫瑾瑜看不到对方的脸,但从耳畔传来的异样动静能判断出,谢琅并非自己跪下,而是被人狠压着膝盖压下去的。

这次婚仪改成谢府,以此人对卫氏恨意,反抗空间恐怕更多。

但卫瑾瑜并不在意,因他已经提前预知了结局。

谢琅会跑就行,过程如何,不重要。

此后数年,足够他为自己谋一条新出路了。

正想着,府外忽有锣鼓喧响声,明棠自外进来禀:“公子,谢府过来迎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