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行见少主人握着那页纸,目光久久未移动,不免有些好奇问:“这自陈书写得如何?符合要求么?”
卫瑾瑜错开视线,淡淡道:“满纸废话。”
语罢,捡起案上两页纸,直接丢进了火盆里,继续拾起一旁卷宗看了起来。
桑行摸不着头脑,只能与门房一道退下。
谢琅抱臂靠在公主府大门外,见门房空着手出来,剑眉一挑,唇畔露出点笑,问:“那‘自陈书’他可是收下了?”
门房颇为同情回道:“公子丢进火盆里烧了。”
谢琅一愣。
“他烧了?”
“是。公子还说,以后世子的自陈书直接交到兵部便可,不必再送来公主府。就算您再送,我们公子也不会再收的。”
门房说完,朝谢琅轻施一礼,便关上了府门。
府中灯火亦被两扇门隔绝掉。
雪花盐粒一般落下,谢琅驻立片刻,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展袍坐在了外头的石阶上,从怀中掏出一只陶埙,双掌握住,置在唇边吹了起来。
这是谢琅这半年在京南大营学会的新技能,闲暇时颇能打发时间,就连这只陶埙,也是他跟着一名擅长此道的老师傅亲手做的。
低沉缠绵的曲调伴着落雪回荡在空旷的街巷之中。
李崖和另一名亲兵赵元搓手站在巷口,赵元往掌心呵了口热气,小声问:“世子该不会要吹一夜吧?”
李崖道:“世子的事,咱们还是少管为好。”
赵元露出困惑不解眼神。
“公主府的墙也不是很高,世子干嘛不直接爬进去?”
李崖用无知眼神看他一眼:“如今世子和卫三公子已经和离,世子这名不正言不顺的,真爬墙进去,还不被当成贼给抓起来。三公子身边那个姓杨的,身手很是了解。再者,我瞧着世子爷如今有些投鼠忌器的意思,生怕一个不慎惹那三公子不快。”
赵元呵了第二口气。
担忧道:“可世子这样坐一夜,会不会冻病?”
李崖解下腰间酒囊,拔开塞子,灌了一口,道:“世子他是心里不痛快。再说,世子身上也带着酒呢,应该没事。”
“还是你有经验,酒借我喝一口。”
“你自己的酒囊呢?”
赵元嘿嘿一笑:“这不是没经验,没带么。”
李崖将酒囊抛过去。
“给我留点,否则跟你没完。”
二人索性靠着墙,拿着酒囊,一人一□□替着喝起来。
又灌了一口酒,李崖忽道:“什么声音?”
赵元显然也听到了,两人对望一眼,收起酒囊,心照不宣挪到巷口转角位置,贴着墙往外望去,就见一列兵马自眼前飞驰而过,俱携刀带剑,身披锐甲,马蹄将街道上的积雪溅起好大一片。
李崖身轻如燕,跃到一侧墙上,睁大眼仔细打量片刻,下来与赵元道:“
是京营是兵马。”
“京营?”赵元皱眉:“好端端的(),京营怎么突然调了这么多兵马入上京?”
“多半是为了三日后的大朝会。”
一道声音冷冷接道。
二人循声一望卍[()]卍『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才发现谢琅策马行了过来,忙站直身子。
谢琅问:“爹和大哥可有最新消息传来?”
李崖答道:“侯爷那边一直没有音信,还是大公子三日前的消息,说侯爷已经带了一队铁骑,出发往上京而来。”
“三日前,按照北境军铁骑的速度,此刻怕已到了平城附近了。”
谢琅望着乌沉沉的夜空,忽道:“卫氏不会轻易调动京营,上京城怕是要有大变动,绝不能让爹在这时候进京,赵元,你今夜就设法出城,往平城方向赶,见了爹,就说京中有变,请他立刻折返回北境。”
赵元正色应是。
李崖则迟疑道:“若侯爷不入京述职,兵部那边要如何交代?离十五可没几日了。”
谢琅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先顾一头再说,有爹坐镇北境,卫氏兴许还有所顾忌,若是爹也陷在上京,这大渊怕真要成他卫氏的天下了。”
至此,赵元、李崖二人方真正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
李崖担忧道:“如果侯爷回了北境,世子独自留在上京,万一真有点什么事,可就真的是孤立无援了。”
谢琅一扯唇角。
“当日我既敢带着你们进了上京这道城门,便是做好了孤立无援,有去无回的准备。只要谢氏和三十万北境军能安稳无虞,我一人荣辱生死,又算得了什么。”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交给赵元:“见了爹以后,将这封信交给他。就说——让他放心,我不会辱没谢氏一世英名。”
赵元接过,妥帖放到怀中。
道:“世子放心,属下一定交到侯爷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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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连城门也开始戒严。
街道上随处可见巡逻的京营士兵,京营给出的理由是昨夜有一群悍匪冒充良民混入城中,意图不轨,在抓到贼匪之前,城门关闭,任何人不得出城半步,否则一律视为悍匪同党。
谢琅坐在街边一处茶棚里喝茶。
李崖在一边低声同他禀道:“亏得世子及时筹谋,让赵元昨夜提前出了城,要是今日再想出去,怕是难上加难。”
谢琅喝了口茶,道:“出城只是第一步,我能想到的事,卫氏未必不会想到。”
李崖只能宽慰:“世子也无需太担忧,赵元做斥候的本事,比属下厉害多了,寻常人奈何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