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体玄色、天生金瞳,还漂亮得不得了的珍贵猫咪,恰好就溜达进您老的深宅大院了,是吧?
——这样颠三倒四的言辞,就连二把刀的新手林钦差都能轻易识破,更遑论其他了。在这沉默的一刹那,原本伏在书柜上的狸花猫与狮子猫一齐起身,同时俯视这位思路清奇的瓜洲臣子。
钦差淡淡道:“这玄色狸奴好倒是好,但又与本钦使何干?你啰嗦这么多,想要说些;什么?”
官吏小心道:“卑职是想,这样好的狸奴,若不精心照管着,难免也折堕了。卑职实在是不懂这个,也想替它寻一户好人家……”
林貌……林貌揉了揉额头,回头看一眼高居书柜之上的两只猫猫,果然望见狸花猫双眼微眯,修长尾巴已经在悠悠晃动,神色高深莫测。
他悠悠叹了口气,决定做最后的尝试:
“也可以让下人照管吧,这样好的狸奴交给别家,也实在可惜。”
要知道,仅就林貌所知的那点大唐常识,玉门关外百物腾贵,上好的狸奴可是要拿金子换的。这样毫不吝惜就托付给别人,真不觉得有点太慷慨了吗?
官吏忙道:“粗鄙下人哪里养得了?还是要知根知底的人家才好。”
……行吧,看来是捞不动了。
林貌面无表情:“那也好办,本钦差在此道上还有些小小的经验,你把那玄猫送来便是了。”
眼见钦差松口答允,官吏喜不自胜,笑容满面,已经琢磨着要如何把这重金购来的玄猫清洗一新,以便招揽贵客——顺便还可以带些金铃铛金项圈,悄无声息中便能展示自己绝对的诚意,方便日后彼此热络。
钦差仔细凝望下属的表情,终于悠悠开口:
“既然要收养这只狸奴,也算结下缘分了……不知老兄又是什么官职?”
居然口呼“老兄”,还询问他的官职?难道轻轻一笔投入,居然顷刻间便获得了回报?钦差居然迷恋狸奴至此吗?!
那官吏骤蒙恩宠,激动得几乎发颤,赶紧下拜叩头,结结巴巴报出自己的来历,说本职乃是瓜洲录事参军,因先前恶了长史,不得升迁,而今得遇钦差,真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自当尽
() 力报效云云。()
钦差轻言细语的回应这位录事参军的拳拳忠心,还亲手扶他起来,请他仔细回忆,罗列出同样愿意“尽力报效”的同仁,将来一定有极大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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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录事参军感激涕零,搜肠刮肚的提供名单时,林钦差却莫名走神,渐渐移开了目光。他默默打量书柜上卡视线的那个死角,看到房相公已经叼下一卷白纸就地铺开,以爪粘墨,龙飞凤舞;而猫猫陛下低头默读,尾巴则将书柜敲得啪啪作响,心情不问可知。
……看来,也只能请这位录事参军好自为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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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赃官吏当然可恶,但玄猫却毕竟是无辜的。虽有收受贿赂的嫌疑,但林貌还是派人接来了那只重金购来的玄猫,免得它在录事参军手上遭受什么池鱼之殃。
……不过吧,等货真的到手,林钦差却不由大大的怀疑了——这只幼年的玄猫倒真是黑里透红、双眼泛金,漂亮矫健得很;但要是稍微做点深入的交流,就会发现这家伙纯粹是有其表,其实真是蠢得可以,放出来后连跳上跳下都不会,只会在书柜上框框撞脑门;还是猫猫陛下大不耐烦,亲自教了它几次。
不是说玄猫很聪明吗?这不会是个假货吧?
——话说,要是送礼送的其实是个不值钱的假货,是不是也能少判几年呐?
林钦差沉浸在这样深奥的法律问题里无法自拔。当日傍晚,孙真人来领取寄生虫病的特效药时,却一眼认出了这只小猫咪。
“哎呀,这不是玄猫么?据传此猫最有灵性,难得一见,不知郎君从何处得来?”
见林钦差似信不信,他补了一句:
“玄猫能通灵、辟邪,在元神通幽之时,别有妙用。郎君听过‘走阴阳’么?民间有些品德高尚之士,睡梦时会被地府请入幽冥,协助断案,称作‘阳判官’。这样的人家,往往就会养一只辟邪的玄猫。据说只要走阴阳时将魂魄依附在玄猫之上,便不会被游魂野鬼侵扰。”
林貌心中微微一动:孙真人如此详细的为他解释秘闻,又特意提到什么“走阴阳”,无疑便是在指点这玄猫的用法:按猴哥开示的法诀,他现在已能于内视中洞察骨骼,不就便可元神出窍,由玄关玄窍打通大周天,真正与天地合一,迈出修仙至为关键的一步。以常理而论,元神出窍最容易为外邪所扰,风险极大,但有这只玄猫在侧,无疑能安稳不少。
只是……
他瞥了一眼身侧那只懂干饭的玄猫,微微叹气:
“多谢真人提点。但这只猫吧……可能算是个异类。”
——无论怎么看,录事参军费劲心力贿赂来的小猫咪都实在不像是有灵性的样子;要是随意附身,总感觉会被拖累智商。
孙真人仔细又看了一回,捻须点头:
“郎君不必忧心,这狸奴底子是极好的,只是没有方家为它开窍点脉而已。所谓焚犀望玄,能窥幽冥,只需以犀牛角熏染口鼻,便可点开它的智识。”
林貌一时做声不得。或许犀牛角在此处不是什么异物,但要是在现代碰上一点,那足够请林阿宅结结实实吃上五年牢饭,让陛下与房相公统统沦落为无家可归的流浪猫咪。
孙真人笑容和煦,从身侧的药囊中抽出一截玄黑色的骨质碎片,向林貌稍稍展示:
“承蒙郎君赐药,老朽无以为报。听说郎君明日便要启辰往长安,这一截犀角香便算是赠礼吧。”
说罢,他点燃了犀角,待到青烟徐徐升起,再往匍匐猛啃虾仁的玄猫面前晃了一晃——这只小猫咪蠢的相当稳定,居然连眼前飘来飘去的火星都靠不在乎,一心一意只啃那个弹牙水润的大虾仁;直到孙真人猛的将犀角递到鼻子面前,它才喵嗷一声,人立而起,迅猛朝左侧蹦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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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征魏相公忽然从床上坐起,大汗淋漓,惊魂未定。
还未等睡在身侧的裴夫人醒过神来,魏相公便大叫出声,语气颤抖:
“——这又是什么东西!”
大叫之后,他又伸手猛烈擦拭额头与鼻梁,仿佛是在赶开什么危险可怕的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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