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瞠目片刻,默默伸手接过碎片,稍作试验。果然是应手而断,略无阻滞。
“……这又是何物?”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李靖微微叹气:“但以这个结果而论,若不是侥幸动用了那边送来的‘烟花’,恐怕是真无法料理天上招来的所谓‘古神’……”
仅以事后整理的残骸,李药师已经能猜测到昨日九天之上交战的真相——真正对那位至尊神祇造成莫大杀伤的,并非声势惊人的爆炸与火光,而是随爆炸破裂飞溅,四散切割,威力比飞刃更为凶猛的怪异碎片。
照后续试验的结果,如果没有这些不知材质的碎片,即使‘烟花’中的火药再强力十倍,也决计是无法损害古神躯壳的……虎妖宣称他的上神“至尊至贵”、“一切自然造物均不可损伤”,还真是毫无掺假的实话。
所以……
“就而今论,我们所能应付古神的武器,大概也只有这些碎片了。”李药师低声道:“如若一举歼灭,不留后患,也就罢了。但以昨日的情形,那位‘上神’恐怕只是重伤退去,潜伏爪牙而已。”
李药师谨慎细密,思虑周全,从来是草蛇灰线,防范未然。眼见与古神已然彻底翻脸,当然要考虑敌手日后的报复。但而今复盘局势,却委实是棘手之至。以事实而论,他们昨日的胜利多半只是侥幸,如若“古神”卷土重来,又能如何抵挡?
“一切自然造物均不能损伤”,那纵使倾尽大唐的国力,也无如之何了——毕竟,大唐的一切武器、战法,即使再加上神乎其神的“火药”,恐怕均不能脱离自然造物的范畴。只有某些超乎想象的物质,才可以用作对抗的利器。
而这些超乎想象的物质,来源却总是很单一的。
魏征默然片刻,出声安慰同僚:
“我想,‘对面’总不会坐视不理。”
“对面当然不会坐视不理。但物资长途运输,毕竟多有不便。如若被强敌侵扰,恐怕缓不应急。”李药师徐徐道:“再说,就算双方亲密无间,如此频繁的向对面索取帮助,也不甚妥当——打仗应敌,毕竟是自己的事情。”
他稍停了一停:“在下曾听陛下说起,‘门’对面的世界固然有种种玄奇莫测的造物,但一切创造,皆为人力所成就。即使过程再艰难繁琐,也是可以学而习之的。”
“……李公的意思是?”
李药师缓缓道:“我听说,魏相公曾经上过一本议论‘留学’的奏折?”
·
与泾河龙王密谈后不到一天的功夫,原本阴沉而暗淡的天色便迅速放晴了。所有被召集来的乌云在半个小时之后消散无踪,重新投射下灿烂明亮的阳光,依旧是一片盛夏的模样,
惶惶不安的泾河龙王第一个意识到了情况,当天下午便来殷勤道谢,反复赞颂,态度之谄媚婉转,近乎于逢迎。倒是大手子不知所措,一时还有些羞赧——显然,在这位怨种龙王看来,天气如此剧烈而迅猛的反差,必定是上仙果断
出手,以莫大神通惩戒那万恶之“六天故气”,慨然替他这无辜被害的龙王伸张正义云云。
但只有林貌自己知道,他可是真的啥也没干,纯粹是在一脸懵逼中迎来了这意料不到的结局。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抱有同样误解的绝不止这龙王一个。眼见天气转变如此之迅速凌厉,就连猴哥都在私下悄悄向大手子打听,询问他是怎么在不动声色之中,平静优雅的驱逐那难缠之至的上古神明——难道区区一条丝带,便有如此巨大的力量么?
在得到林貌坦诚的回答后,猴哥罕见的表示了惊愕:
“你不知道?那这事可就实在奇怪了。”
他沉吟道:
“六天故气这种东西,从来都很难料理;彼等天赋的权能神通,更是难缠之至。以天上那一位的‘位格’,即使老孙全盛之时,都未必能说是手拿满纂,把握十足;搞不好还得吃个小亏。”
“要能悄无声息就将事情料理干净,三界之中,有此法力的高人可真是不多……三清四曜、五方五老,乃至世外的几l位祖师,都不会随意对古神出手。难道是灌江口杨一郎的手笔?”
显然,以一郎神听调不听宣的脾气,无故是绝不会到此荒野漠北降妖除魔的。如此假设,自然没有什么道理。但除了这几l个寥寥可数的人选以外,即使猴哥的广博见闻,也实在想不出别的可能了。
当然,这就是古人见识的小小局限。若以猴哥与灌江口一郎神的战力为衡量指标,三界之中当然没有几l个能相提并论。但若仅论破坏的大量。那现代人类所掌握的手段,或许——大概——很有可能——完全超乎了齐天大圣的想象。
林貌若有所思,却又牢牢闭上了嘴。
大圣倒也不指望他能知道什么,只是仰望湛蓝天空,悠悠叹了口气:
“四海八荒之内,居然还能有这样的力量!想来,天上天下,一切有名有姓的人物,恐怕都要被惊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