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月现在也不在。
好在沈星河并不是真的需要谁安慰,卯足了劲儿吸收灵力后,很快在身上催生出一层细软的绒毛,之后是飞羽以及长长的曳地的尾羽。
最后是头顶的冠羽。
也直到这时,沈星河才终于肯正眼看一看镜子,发现自己果然长大了不少。
与之前鸡崽的模样不同,成功渡过化神雷劫后,沈星河已初具成年青鸾的体态,与沈轻舟曾经画给他的那副《神鸟青鸾图》中的青鸾也越发相像了。
或许是因为羽毛都是催生出来的,沈星河总觉得尾羽附近有点痒。
若是凡鸟,或许便直接用喙去梳理羽毛了。
但沈星河自小便是以人形长大的,用嘴去梳理屁股附近的羽毛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最后他干脆化成人形,隔着衣服挠了挠尾椎骨,果然舒服了一点。
他很快又安静下来,坐在灵脉上继续吸收灵力,恢复身体。
与此同时,目光也落向远处的火山口,很快又变得忧心忡忡。
化神雷劫对沈星河来说已经是九死一生。
但沈星河很清楚,师尊正在渡的合体期雷劫,远比化神雷劫要可怕太多。
也不知道,师尊上一世是如何独自一人,以一介散修之身修至半步大乘的?
其实沈星河偶尔会想,你看,上一世在没有他的情况下,师尊不也一样修至合体后期,有没有他在,对师尊来说或许根本无关紧要。
沈星河也从不认为,若没有他在,师尊便无法飞升。
前世沈星河虽未见到师尊飞升,但他知道,若无意外,师尊定能离开这崇光界。
所以,他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这么一想,沈星河便又觉得,或许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在满足自己的执念——
想让师尊能干干净净飞升成仙,不被这浊臭逼人的世间污染分毫。
沈星河的愿望,就是这么简单。
他能为师尊做得其实很少,有时也会怀疑自己是否有些自不量力。
好在师尊一直对他很温柔,也很包容。
沈星河便越发放不下执念,想让师尊永远保持这份纯净,不会被这世间的恶意污秽所玷污。
……
之后的每一天,对沈星河来说都是煎熬。
越接近第八十一天,沈星河便越焦躁和不安。
偏他的身体好像还在化神雷劫中留下了点后遗症,这些天尾骨附近总时不时又麻又痒,一挠就疼,搞得沈星河越发心烦意乱。
而随着那合体期劫雷越来越重,沈星河脚下的大地也渐渐开始剧烈震动,传来碎裂的轰鸣。
这种情况,沈星河曾在他渡出窍雷劫那处小秘境里见过,那个最终归于湮灭的小世界。
所以,这丹阳秘境也要彻底毁灭了吗?
也不知道能不能挺到师尊渡完雷劫。
……
云舒月渡劫的第八十一天,第七百二十九道天雷终于自苍穹而落。
或许是不满直至现在仍未劈碎云舒月的脊梁,这最后一道天雷的威势和力量,比之前的任何一道都来得凶猛和狂暴。
云舒月周身的灵力却依旧充盈,足够他抵抗这最后一道天雷。
这其实有些出乎云舒月的意料,因为在此之前,他每一次渡劫,都会面临灵力极度匮乏的情况,渡劫后也需要调理很久,才会恢复至巅峰。
云舒月很清楚,这都是沈星河的功劳。
那孩子,即便在面对自身雷劫,自己都不清楚是否能活下来的情况下,依旧惦念和担忧他。
渡完劫后,也真的一门心思继续为他汇集灵力。
明明为他做了这么多,却总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
简直让他既心疼,又无可奈何。
目光精准落在远方那正翘首以盼的青色身影上,云舒月微微阖眸,很快迎向那最后一道天雷。
……
最后一道合体期天雷落下时,沈星河只觉得那隆隆的炸响几乎响彻了整个丹阳秘境。
狰狞的紫黑电光裹挟着毁灭一切的威势从天而降,几乎把整座火山都劈成了平地。
耳中一片嗡鸣,几乎快被那雷声震出血来,沈星河却根本顾不得那么多,还不待劫云散去,便化作原形拼命向火山飞去。
他很快
便飞到了师尊之前渡劫的地方。
被雷削成平地的火山,连岩浆都灰飞烟灭,只余满地狼藉和厚厚的火山灰。
沈星河在附近飞了好半天,都没找到师尊,连师尊身上的雪白布料都没看到分毫,整颗心顿时落入谷底,不敢置信地落在原地,化成人形,茫然地四处寻找云舒月。
“师尊。”
他缓缓叫了一声,呼吸越来越急促,眼泪也大滴大滴滑落。
“师尊!”
“师尊你在哪?!”
“师尊你别吓我!”
“师尊……”
“师尊——!”
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云舒月,沈星河看着一地火山灰,难过得像心被挖出来了一样,一边哭一边扑到火山灰里四处翻找。
沈星河根本从未想过师尊挺不过去。
师尊明明那么强,区区合体期雷劫,师尊怎么可能挺不过去呢?
但……
但如果师尊真的……真的出事了怎么办?
刚刚那劫雷沈星河也看到了,只远远看着都觉得,若是自己,在那劫雷下定会魂飞魄散。
但……师尊明明那么强。
师尊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师尊明明答应过他,不会有事!
一想到此,沈星河立刻又开始在附近翻找,声嘶力竭地唤着云舒月的名字。
脚下很快传来碎裂的声响,沈星河知道,那是这秘境开始崩溃的征兆。
但他还没找到师尊。
有那么一刻,沈星河甚至生出,若师尊真的不在了,那他也不要活了的危险想法。
他甚至都已经开始叫了君伏的名字。
耳中却忽然听到一声极细微的声响。
在秘境崩溃的碎裂声中,那细微的声响明明十分低微,沈星河却还是精准捕捉到了。
他立刻向那声响发出的地方扑去,手指在厚厚的火山灰里一阵摸索,很快摸到了一个冷冰冰的物什。
那触感有些像树枝,与师尊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沈星河顿时又想哭了,鬼使神差之下却还是运着风灵诀,吹开了附近的火山灰,把那东西挖了出来。
而就在那东西被挖出来的同时,沈星河的手腕上,忽然缠上一截细软的白缎。
沈星河一怔,立时向手腕看去,这才发现,那细软白缎像极了师尊的“蝉不知雪”。
眼泪又控制不住涌了出来,沈星河很快顺着那缩小了不少的“蝉不知雪”,向另一端看去。
在看到那刚被自己挖出来的,琼枝玉树般的小树苗时,沈星河顿时一噎,心中忽然冒出一个极其荒谬的想法。
他立刻凝出一个小水球,细细清洗了一番那小树苗。
小树苗很快变得晶莹剔透,仿佛冰雪雕琢而成。
但沈星河清楚看到,在那雪白树苗的枝叶边缘,仍有几分残留的焦黑。
那缩小的“蝉不知雪”也正缠在小树苗的枝干上。
沈星河不知为什么,又有点想哭。
但他还是擦了擦眼泪,一边抱着那小树苗,一边小心翼翼问道,“……师尊,是你吗?”
那小树苗闻言,微微晃了晃枝丫。
缩小版的“蝉不知雪”也很快飞到沈星河颊边,蹭了蹭沈星河花猫似的脸。
虽然很离谱,但一想到师尊还活着,还活得好好的,沈星河顿时再也忍不住了,抱着小树苗哇哇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