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不知可以解释,可以坦诚相待,但他什么都没说,他拔出了和光,如同猫捉耗子般,把主角从天涯撵到海角。殷晴乐压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只能尽数归于美强惨的哑巴属性。
一起从穹痕渊出来后,殷晴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就算入魔对心性有影响,宴不知也不是那种一言不合杀人的性格。他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那副模样。
不少疑问沉甸甸压在心头,告别两人进入房间,掩上房门后,殷晴乐干脆取出一手机,把她目前得到的信息、脑海中关于原剧情的设定,全部打在近期解锁的【备忘录】上,细细琢磨。就连泡在浴盆里洗澡时,也在玩手机。
但很快,她的思绪就被彻底乱了。殷晴乐拿着手机,坐在书案前,转动椅子看向被她扶到床上的男子,眉宇间是重重的忧虑。
宴不知处于似醒非醒的状态,这种模样,应当是最好喂药的。可不知怎地,不管殷晴乐花多大的力气,都没办法把他的嘴掰开。
难道还要嘴对嘴喂不成?可温如月千叮咛,万嘱咐,告诉殷晴乐喂药时千万小心别误食。凡人与修士体质不同,万一凡人受不住汤药中的灵力,极有可能七窍流血而亡。
殷晴乐遇事不决问手机:【如何让宴不知顺利喝药?】
搜索栏:【此处为您提供各个便利,但与修真界生灵交互环节,还需自己探索。】
【温馨提示:您与纠缠对象的接触深度为10%,达到15%后,可解锁更多功能。】
殷晴乐长叹一声,兀自苦恼时,门口传来轻轻的敲击声,温如月的声音溜了进来:“阿乐妹妹,你睡了吗?”
殷晴乐无法传音回复,她害怕打扰宴不知,慌忙从椅子上跳下,来到房门前,轻轻打开门。
“出来一下。”温如月知她不想打扰她的兄长,主动把殷晴乐拉出房间。又见殷晴乐不停地回头往屋里看,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她轻声叹了口气:“算了,我在这里给你检查一下身体。”
温如月把所有的法器都收了起来,伸出三根纤纤细指,搭在
() 殷晴乐的腕脉上:“……近期应当是担惊受怕,加上挨饿着凉,身体有些虚,所幸并无大碍,我给你搭配点药材即可,就是……”
殷晴乐顺着温如月的话:“就是什么?”
温如月笑道:“介于你曾经受过寒凉,你这个月的特殊时间,可能会比平日痛上几分。”
“那没事,我很能忍的。”殷晴乐年少轻狂,加上身体一向结实,完全不知姨妈疼为何物,她叉腰自豪道,“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去照顾阿兄了。”自从假冒兄妹,她一口一个“阿兄”,叫的越来越顺畅。
“等等。”温如月叫住她,又从空间袋里取了套衣服出来,“这是我先前随性买的,从未穿过,你身上的衣服太过引人注目,先用我的衣服应付几天。”见殷晴乐感动得稀里哗啦,温如月抽了抽嘴角:“修士最不缺的就是钱,你别放在心上。”
不缺钱?殷晴乐一边收下衣服,一边在心里嘀咕,明明小说里很多宗门都穷得叮当响,尤其是剑修,几乎快和自己的爱剑睡大街了,温如月居然说他们不缺钱。
“谢谢温姐姐。”她噙着口银牙,笑盈盈地道谢,决定以后一定努力报答。她的这件睡裙确实不能再穿,在穹痕渊时,她裹着宴不知的外袍,还没什么感觉。一到仙凡混杂的地区,她哪怕坐在玉舟上,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
殷晴乐送走温如月,又试着给宴不知喂药,她掐着宴不知的下巴,努力撑开,想把温如月给的药丸塞进去。永远都是徒劳无功。到最后,殷晴乐折腾得大汗淋漓,坐在床上直喘气。
她取出手巾,把脖子上的汗擦去,终于放弃强行喂药。从床上跳落,殷晴乐拉起床帘,严严实实捂好后,找了个角落,点上油灯,开始换衣服。
她是穿着睡衣穿越的,只有件单薄的衣服,三下五除二脱下后,那件睡衣也和拖鞋一样,消失在空中。温如月心思细腻,除去外衣,里衬也一样不少,殷晴乐迅速换上,却在最后的环节犯了难。
衣服是好衣服,宽松漂亮,很符合殷晴乐的审美。但里面的绳结太过复杂,她只能凭借对古装的初始了解,把腰间最粗的布条系上,保证衣服不滑落,其余大大小小的缎带垂在衣服上,无从下手。
殷晴乐还在努力奋战,忽然听到一声轻咳。她回过头,一直昏迷不醒的男子不知何时起身,骨节分明的手拨开床帘,胸膛无力地起伏。宴不知黑漆漆的眸子转了转,直直朝黑暗中唯一的光源看去。
宴不知感觉自己睡了很久,从被殷晴乐埋怨,失去意识后,他一直在昏昏沉沉地做梦。他梦到自己曾经在玄赤宗的场景,也梦到了掉落穹痕渊后的事。
他梦到了殷晴乐。
少女的嬉笑怒骂鲜活无比,她在白茫茫的雪地里,赤着双足,外袍被风倏地吹起,露出他从未见过的粉色短裙。仿佛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天外仙。
宴不知想着,待他醒来后,应当第一时间给殷晴乐买一套衣服,她的那套裙子固然漂亮,却太引人注目。还有鞋子,她是再脆弱不过的凡
人,在树林里时,不知道她的脚添了多少伤疤。
睁眼后,他呆愣了许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不明白自己是如何从僻静无人的树林深处,来到柔软的床榻之上。宴不知条件反射地去摸和光,没有摸到,他当即慌了,掀起床帘去找殷晴乐的踪影。
他一眼就看到,少女在一盏幽幽的烛灯旁,安静地坐着。听到动静,殷晴乐停下手头的动作,回身看他。
她换了衣服,换了件鹅黄色的,很适合她的对襟式的裙子。她手中捻着缎带,不再像个勿闯凡尘的仙子,只有乌黑披散,略短于寻常人的头发,还昭示她的与众不同。
转头时,殷晴乐眼中闪烁明显的欣喜之色。
“你醒了!”她几乎要欢呼出声,“我马上过来,你等一下,我搞不清楚这件衣服该怎么穿。”
她的脚上多了双鞋子,似乎在他昏迷期间,有人把他想准备的一切,都馈赠给了眼前的女孩。殷晴乐绕过房间配套的木椅,连蹦带跳地来到宴不知床边。
“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我和你说,我们遇到了帮我们的好心人,你身上的脏污是他们用清洁术法去除的,好厉害!”殷晴乐的话像连珠的炮弹,“那两个人可好了,你一定要和他们好好相处。”
宴不知静静地听着。原来先前这段时间,有人帮了她。在他成为拖累的这段时间,有人把本应他强撑做完的事,一样不落地全部完成,做的甚至比他要好上许多。殷晴乐一直絮絮叨叨地说着恩人的好,心里应当是万分喜悦。
殷晴乐拽宴不知的袖子:“你听见了吗,要好好相处哟~不要动不动就拔剑哦~”
“不需要他们帮忙。”宴不知轻声道,“那些事,我也能做。”殷晴乐越和他说那两人的好,表现得越亲近他们,他的胸口便越是没来由的一阵发闷。那种感觉,就像是好容易得到的灵物,一下子脱手飞去一般。
殷晴乐:“?”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胜负欲?危难之际有贵人相帮,不应该感到高兴吗?
“今天已经很晚了,等明天我介绍你们认识。”殷晴乐整个人洋溢着喜悦,她伸手去端药碗,谁知肩膀的束带松了,广袖下滑,露出一寸圆润的肩头,袖口险些溅到药里。
殷晴乐不好意思地向上提了提:“这也是那两位送的,他们真是超级大好人。我还不适应这套打扮,不会系绳结,明天估计要被看笑话了。”
“不会有人笑你。”她听到笃定的回应。宴不知倚在床头,朝殷晴乐招了招手:“我会系,但我现在没有力气,需要你靠过来点。”
“对哦。”殷晴乐露出恍然的神色,她都忘了,宴不知是个实打实的本土人。她往前凑了凑,身体前倾,移到宴不知近前,“这个距离可以吗?”
“你沐浴过了?”宴不知轻声问,殷晴乐凑近时,他闻到一股清新的皂香,绝非清洁术能带来的。
那香味很好闻,由殷晴乐带来,萦绕在二人中间。宴不知从醒来后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松弛下来。
“嗯。”殷晴乐心情愉悦地点了点头,“我终于洗上澡了,温姐姐顾忌我是普通人,都没对我用清洁术,常大哥还特地用火符烧了热水,能遇见他们,我运气真是太好了。”
姐姐?
大哥?
殷晴乐没听见宴不知的回应,也没感到他动手,又往前倾身:“还不够近吗?”
宴不知的视线落在少女乌黑发间,目光顺下,看到半遮半露的细嫩脖颈。他原本觉得殷晴乐靠得太近,不过是系个带子,何至于此。出声时,已经完全变样:“再近些。”
“好。”殷晴乐又往宴不知身前凑了凑。她心头发酸,没想到雪原一战耗费了宴不知如此多的真气,让他连抬手都困难。
宴不知离开靠背,长臂环出,绕过殷晴乐的肩头,左右手各捻起条带子,熟练又漂亮地系紧:“要是打算解开,拉住这段即可。”
殷晴乐连连点头:“明白了。”她努力记住了穿绳打结的技巧,正准备起身,又听宴不知说:“转身,我帮你把其余地方也系上。”
“会不会太累?”殷晴乐蹙眉担心,“你才刚醒。”
“只是系几个结而已。”宴不知回答,“我没有那么没用。”
殷晴乐感觉宴不知的手指擦过肌肤,冰冰的有些发痒。她回头看时,看到宴不知手上动作不停,目光早已不在自己的手指上。
他似乎在看着她,目光甫一交错,又匆匆移开。枯瘦的手指灵巧拨动,他确实累得厉害,将所有的细节整理完,那双手疲惫地垂落。
“好了。”他说,头往后仰,重新靠了回去。她没什么需要他的地方了,宴不知闭上眼,等殷晴乐起身离开。
他等了很久,没听到动静,慢慢睁眼,眼前出现一张放大无数倍的俏脸。
“先前那件事,你想好回复了吗?”殷晴乐问,“我没说谎,我的确可以算得上为你而来,你以后能不能别丢下我?”
“这话说得奇怪。”宴不知垂首,面容掩入阴翳,“像是我现在的这副模样,还能有什么作用似的。”他昏死过去,如大梦一场,醒来后,前不久还无依无靠少女,一下子多了两个可依之人,能完美取代他的位置。
殷晴乐伸出手,轻点在宴不知的眉心,温热的指尖触及冰冷的肌肤,慢慢把宴不知眉间的结抚平。
“晏公子。”她问,“你是不是没怎么生过病?”
宴不知迎上她疑惑的眼神,平静地叙述:“并非如此,我身体一直算不上康健,受寒卧床是常有的事。”
“那之后呢,你躺在床上,会发生什么?”殷晴乐托起面颊,就这么撑在床头,笑盈盈看向宴不知。
什么都不会发生。宴不知不明白殷晴乐话里的意思,在玄赤宗的日子并不算难熬,他只需告知执事厅自己卧病,当日的事务就能移后几日。但事务堆积后,处理起来更加劳心,因此,宴不知很少称病不出。
“你是不是没有被照顾过?”殷晴乐的眼睛眨了眨,满是笑意,“你是不是不知道,躺在床上,对亲近的人呼来喝去,随性撒娇,什么都做不到又不会被视为累赘,是病人的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