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姐知道楚孑是在研究茶文化的,于是当天下午,又为他找到了一位拉祜族老人。
这位老人已经八十多岁了,满脸皱褶,但是精神矍铄,他自小就在村子里生活,一辈子都没出过这座山,可以说是百事通一般的人。
于是,在暖洋洋的春日午后,老人给楚孑讲起了这棵古茶树的历史。
要说古茶树的历史,就不得不从他们拉祜族是如何在此地扎根讲起。
在邦威的拉祜族村民,大多都是清朝及以前,从临沧迁徙过来的。
当时临沧不仅地势高、道路不便,而且经常有春寒以及暴雨等等自然灾害,所以大家都在迁徙。
可到了邦威附近之后,当时清朝的官府却不太友善,发生过很多次驱赶坝上少数民族的运动,引起了拉祜族居民的不满。
拉祜族居民向来有正义感,敢于向不公平的行径宣战,因此便有了当时著名的拉祜族双江起义。
只可惜,当时拉祜族人数少,装备也不精良,再加上妇女儿童比较多,根本抵挡不过清朝官府的追击,拉祜族人只能一边抗争,一边逃跑。
他们跑到了一处长满芭蕉树的地方,用刀砍出了一片路,没想到,等到官府的人追上来的时候,这些芭蕉叶又长好了,所以官兵就没发现他们的行迹。
因为官兵都是汉人,不知道芭蕉叶可以长得这么快,才让拉祜族人逃过一劫。
之后,打头阵的一批拉祜族战士找到了邦威这个地方,才定居下来。
自此之后,拉祜族就把芭蕉叶看得很重,可以说有拉祜族的地方就有芭蕉叶,在今天的茶王树祭拜仪式上,也到处都是芭蕉叶的影子,据他们所说,芭蕉叶就代表了好运。
而他们发现茶树,算是意外之喜。
当拉祜族人来到邦威的时候,这里就已经有茶树了,楚孑猜测,一种可能是之前濮人种的,和澜苍的古茶树来历一样,另一种可能是当时种下的茶树种子经过风、水的传播,到了此地落地生根。
至于哪种说法更靠谱,已经无从查证了。
总之,当时拉祜族人在起义中匆忙逃命已经是喜事一件,又发现这里有好多茶树,更是喜上加喜,觉得是上苍庇佑,所以把茶树的地位看得也很重。
当地人经过不断地摸索,把茶树分为三类:
大山茶、坝子茶和本山茶。
所谓大山茶,指的就是用最初的野生的茶树种子直接种植,或者把山里比较密集、难以采摘的位置的野茶树移栽到山外面的茶树。
这种茶树会比较“野”,具体的野体现在生长与口味两方面。
生长上,这种大山茶特别抗病、抗虫害,也能抵抗大风和大雨,用现代的术语讲就是抗逆性比较强。
楚孑觉得这很有道理,毕竟优胜劣汰,大自然有自己的生存法则,能存活下来的茶树,以及他们的后代,当然能适应各种环境。
当然,这种茶在口味上也会比较
“野”,即不稳定,有的茶就很好入口,也有的茶树上的叶子非常涩口。当地人也并没有一味的让野生的茶生长,他们把涩口的茶就锯掉,当柴火燃烧,连种子都不留。
把能产生可口的茶叶的茶树留下,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择优选拔”,所以现在山上野生的古茶树,基本上味道都很不错。
比如今天拍卖出天价的千年古茶树王,就是大山茶。
坝子茶相对来说人工痕迹就更重一些,在清朝的时候,拉祜族还没有太多“茶园”的意识,所以就经过几代的驯化,将一些茶种在了田地旁边、台地边缘,方便采集。
它们的种子来源就是大山茶已经被筛选过的良种,所以保留到现在的坝子茶味道通常不错。
而本山茶就完全是现代的产物了,专指种在茶园里的从小就细心培育的茶树。
本山茶与坝子茶最大的区别就是年份不同,本山茶大多数只有十几年到几十年的历史,而且,坝子茶还能勉强算得上是“野生古茶树”,本山茶就完全不行了。
不过邦威虽然是以野生古茶树出名的,现在留存最多的其实还是本山茶,每年大山茶和坝子茶的产量不及本山茶的三分之一。
作为消费者,在买的时候应该要细心甄别——当然了,其实从价格上就能最直观的看出来,虽然大山茶和坝子茶加起来产量只有本山茶的三分之一,但是每年的总收入却基本持平,足以见得前两者单价之高了。
而作为种植者,这无疑也给楚孑开拓了思路,邦威靠着大山茶和坝子茶出名,却靠更可控的本山茶成为了产业的中流砥柱,也不失为一种营销思路。
老人简单讲了讲几种茶的分类,又继续说会那棵千年古茶树的历史。
这棵古茶树王,一开始是划分在当地一户铁姓人家的开荒地里面,但是后来,因为时代的关系,铁姓人家的地就被地主魏家收去了。
后来又经历了土改,这片土地就归公了。
土改时期,这片土地又重新被分给了三户人家,这棵古茶树竟然又回到了魏家手里。
当时魏家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有什么关系,被分到的开荒地里竟然有好多棵古茶树,当时魏家人每年都能采摘六七十公斤的茶青,这在当时已经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
而魏家从姓氏也能看出来,是汉族人家,当时村里还有杨家和谢家,也都是汉族人家。他们来的时候虽然有钱,但是山上更好的田地已经被拉祜族人分走了——当时各个民族还是比较内部抱团的,有些排外的现象,所以魏家通过古茶树挣钱也是无奈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