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秋季,天灵派却像是春天一样,焕发着勃勃生机。
不仅新生为了习惯新的门派生活而努力,老生们也在为了获得师长的称赞而拼搏,作为他们的师长,周诲自然也不能松懈——
不,即使以前,无关季节,周诲也根本没有松懈的时候,今年他算是相对松懈了。
至少周诲自己那么觉得。
他一没有闭关,二没有修炼,在所有孩子忙成一团的时候,甚至还有时间坐在不言宫的掌门办公室里,面对着一墙秘密密密麻麻的课程表,思考自己还有哪里遗漏的地方,这世上还有比这个更松懈的行为吗?
“我确定,我一定遗漏了什么事。”周诲喃喃自语道。
他打开系统,决定再次核对一下自己的教学计划。
佩兰抱着酒坛子坐在一边的沙发上——话说这种叫“沙发”的座椅大受这只狐狸精的好评,觉得这是天底下最让人放松的座椅,可惜放在完全不知道啥叫做放松的周诲的房间里——抱怨道:
“有遗漏也太正常好了好吧?你那面墙光是看着,我都觉得头晕。”也亏得神医先生并不知道‘密集恐惧症’的存在,否则它一定会如此形容自己。
佩兰苦口婆心道:“这世上没有完美的计划,就如同没有不生病的生命,只要身体维持基本的平衡,小病灶的存在也未尝不可,你没必要要求尽善尽美,这样偏执反而像是有了个大病,癔症相关的。”或者说,心理方面的。
周诲没理它,只继续认真做自己的事情。
佩兰见状叹了口气,喝了口酒。
它喷着酒气苦恼道:“你一直这个样子,你的徒弟会更担心,我又说不出合理的‘治病方案’来,他们会永远不放我走的。”
“你真想跑,他们拦得住你?”周诲终于瞥了佩兰一眼。
“会被抓回来的,”佩兰叫道,“你还不知道你那个大徒弟吗?”
周诲想了想,倒也承认了这一点:“也是。那孩子的那些手段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学来的……”
佩兰闻言露出了微妙的表情:“你……”
佩兰本想要说什么,但不等他说出口,就听见“掌门办公室”外传来了敲门声:
“师尊。”
明知道周诲能用神识察觉到自己的到来,还会那么老老实实敲门的亲传弟子,只有注重规矩的曲千星了。
佩兰飞快的掩耳盗铃般的将酒坛子塞在了沙发下面。
“你还以为你怕宇文轩呢!”周诲见了道。
“啊,你这个二徒弟也很麻烦,”佩兰抱怨道,“不如说,这种类型的徒弟都很麻烦,好在我家那个已经出师了。”
“会吗?”周诲不以为然道,然后才对着门的方向微笑道,“进来吧。”
曲千星打开门,现就因为办公室里的酒味皱了皱眉头,看向了佩兰,佩兰露出了乖巧的笑容。
曲千星瞪了他一眼,到底因为这是来给自己师尊治病
的神医没有开口(),只将手中的文件放在了周诲桌子上:“师尊?()『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这是初级班弟子的第一次意向统计结果。”
“好,我等会儿看。”周诲点头道。
曲千星放好文件,站在原地却愣了两秒钟,似乎在犹豫什么,没有立刻开口。
周诲立刻觉察到了二徒弟的小失常,转头问道:“怎么了?”
“不是什么值得惊动师尊的事情。”曲千星皱眉道。
他在“开学”以后承包了门派内所有的庶务,不让‘无关紧要的存在’打搅已经受伤需要静养(大概)的师尊,眼前这件事就属于庶务范围,本来曲千星觉得不该拿过来的,可是因为对象有点特殊,还是不得不请示一下。
曲千星缓慢道:“主要是您养在天堑山附近洞穴里的‘那个’来投诉了?”
“果然有弟子投诉了吗?”周诲叹了口气,“我回头将它种远一点……啊,它没有伤人吧?如果伤人了,我干脆处理掉好了。”
“……不,师尊,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曲千星道,“不是有人来投诉它,而是它来投诉我们的弟子。”
“啊?”周诲愣了愣,奇怪的看向曲千星,“它有什么好投诉的?”
曲千星没有说话,看了看佩兰,发现对方没有离开的意思,师尊也没有让对方离开的意思,就无视了它的存在转而看向了自己的影子:
“出来吧!”
伴随着这句话,就见曲千星的影子变得浓稠起来,像是淤泥一样,骨碌骨碌的冒着彩虹色的泡泡,一根黑色的像是植物根系的玩意儿从里面钻出来,上面还长了三四个眼球。
“我艹!魔族!”
佩兰惊叫起来,一下子从沙发上弹到了沙发后面。
“周诲,我们最近没有得罪你吧!”那些眼球却看都没看佩兰一眼,它们委屈的啪嗒啪嗒的掉着眼泪,用沙沙的像是杂音的声音控诉道,“我们本来在虚空中长得好好的,是你强行把我们抓来的,即使进入了这个地界,我们也没有袭击这里的生物,也很努力的没有繁殖,扩张生存空间,一直以来……”
“说重点。”周诲冷淡道,他不觉得自己的宝贵时间应该花在这玩意的哭诉上。
那个被称为魔族的东西被他那么一训斥,委屈的大哭起来:“我们那么乖乖听话,你为什么要让你的弟子来挖我啊!一个晚上挖了三次!每一次都抽我的□□,切我的根须,还拿封印器物汲取我的魔气!就算是魔族,也经不起你这样敲骨吸髓啊!”
“一个晚上三次?”周诲愣了愣,看向曲千星。
曲千星无奈道:“您不是准备造灵气堤坝吗?应该……是师妹师弟他们的测量队吧?”
*
“看见这棵被魔气侵蚀的蔓藤了吗?”
“我现在来掩饰,怎么处理它,并且收集它身上的魔气数据。”
“首先,我们要准备好防御圈,用草木灰搅拌桃木和净水制成的一般防魔药水就好,倒进喷壶中,以变异植物为中心,喷上
() 一圈……”
路书泷详细而耐心的解说道,并且每一步都做好了示范。
不过这时候天色已晚,跟随着路书泷身后的弟子们都有些精神不济,尤其是路书泷不仅长得漂亮,声音也清亮偏中性,就有些人把他的话语当做了催眠曲,昏昏欲睡。
这个时候,炼丹房的新旧成员也显现出明显差别来。
老弟子们掏出醒神丹直接塞在自己鼻孔里,不敢漏听一个字,就是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痛。
新弟子们就放任自己沉溺在半睡半醒状态当中,还有几个新弟子觉得不满的。
比如朱荣和柳功。
这两个是金丹修士,在中境游历多年,有着丰富的探险经验,他们自觉去其他门派能够直接当个长老,也就是因为仰慕周诲的力量,才来天灵派当个普通弟子。
他们的自信也有由来。
这两位在中境的散仙中本就鼎鼎大名,提起“朱道人”和“柳居士”没当地散仙不知道的,难为这两位为了进入不倦仙尊的门派还下了苦心,找来天灵派的试卷仔细研究过,于是在天灵派的分班考试表现出色,在这一届新生中遥遥领先,分别拿了第一名和第二名,分到了高级班,如愿进了炼丹房。
不过他们第一眼看见路书泷那张柔美忧郁的脸孔,就有点怀疑自己决定来。
——同样作为天灵派看板的绝色没人,路书泷和曲千星不同,他的漂亮一点侵略性没有,而且他才筑基后期,和牡丹一般花气袭人的曲千星比较起来,像是朵无害的白莲花。
这个相貌在没事的时候或者很讨人喜欢,但处于“老师”“上级”的立场,就缺乏威严,让学生和下级小看。
朱荣就用神识跟柳功抱怨道:
“这小白脸,真婆婆妈妈的。”
“没错,不就是一棵魔气侵蚀的蔓藤吗?在战场遗迹见得多了!”柳功道,“值得那么如临大敌吗?”
“是被仙尊保护得太好了吧?”有人用神识插入对话。
原来这两人的神识对其他弟子还是外放的,算个故意屏蔽了老师的公频(X)。
“早知道这样,我就选择炼器堂了。”
“对啊,那边的关业看起来靠谱很多,听说很多重要项目都是他负责的。”
“可惜我只会炼丹,不会炼器。”
弟子们纷纷讨论道。
他们没注意到,参与这个话题的只有新生,资深弟子们虽然也听得见这公频,但却笑而不语,嘴角暧昧的勾了起来。
路书泷也似乎什么都没注意到。
他柔柔软软的讲解了怎么处理魔气污染的蔓藤全过程后,对炼丹房的弟子们笑了笑:
“好了,你们也来试试看吧!”
弟子们顿时行动了起来,新弟子尤其积极。
毕竟私底下抱怨归抱怨,初来乍到,还是要好好表现的,即使要夺权,也等得到了对方信任再说啊!
就是这群人在听讲的时候并没有仔细听
,能不能做到位是另一个问题。
当然,其实疏漏了几个步骤也无所谓。
不过是根被魔气侵蚀的蔓藤而已,再厉害还能吃人吗?
至少觉得自己探索经验远远比个小白脸丰富的朱荣柳功是这样认为的。
事实上,他们也确实完成了路书泷的作业,安全无事的取到了实验体样本,就是记录的魔气数据略有参差。
好在或者是时间太晚的缘故,路书泷也没有检查。
他甚至没有要求弟子们将收集到的数据交上来,只说道:
“现在不早了,明天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我们今天就在这里休息吧?对了,我第一天所说的怎么在野外过夜的小技巧还记得吗?如果不记得了,我再说一遍……”
柳功对朱荣翻了个白眼:
“真唠叨。”
“是啊,跟个婆娘似的。”
两人也不管路书泷说什么,他们熟练的找到了离队伍稍远,但视角相对开阔的地方坐了下来,并在周围撒了一圈防御用的药水。
作为曾经最出色的散仙,他们可不觉得自己在野外生存这方面会输给个小白脸。
金丹期已经不怎么需要睡眠了,只靠打坐就能恢复精神。
两人就一边打坐着,一边继续交谈道:
“话说回来,这趟外出是为什么?”
“天灵派的传统吧?我看见不仅仅我们炼丹房,后面炼器堂和阵法厅的也出来了。”
“奇怪的传统。”
“不过比其他门派靠谱多了。”
“这倒也是,有些门派不知道在搞什么,平时将弟子们保护得死紧,门派内出现了一根变异蔓藤都可以要他们的命似的,等到试验的时候,又一股脑的将弟子丢出来。那种教法,每次不死几个回去才奇怪呢!”
“天灵派唯一的问题是,亲传弟子都太小了,也太娘了。”
“确实,一看就没野外生存的经验,就他那一套搞完,天都亮了。”
“不过有时候魔气变异植物还是很恐怖的。”
“哈?”
“我曾经听朋友说过,有人在探索渊海秘境的时候,被一株变异荆棘勾破了皮,从那以后就绕下个毛病,身上总痒痒,他以为自己中了点毒也没在意,就那么过了两三年,有一次和人喝酒吵了起来,对方扇了他一掌,没想到他的脑袋就那么骨碌骨碌的滚下来,里面的荆棘像是蛇一样从脖子的断口出喷出,人们这才知道,他里面早就被荆棘占满了。”
“……这什么标准恐怖故事!”
“哈哈哈,挺吓人的吧?”
“那种吃空了身体不可能的啦!顶多像是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
朱荣哈哈笑着转过头,就看见柳功对他笑着,眼睛的部分却是两个黑色的大洞,里面正有蔓藤钻出来,像是招手一般对他摇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