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宁可独在异乡为异客,也不愿意被拉进春节的狂欢氛围中。
而这三年,每逢佳节,他都会带着姜归辛在身边,或是去瑞士滑雪,还是去大堡礁潜水,又或是去法国葡萄园地区慵懒地晒太阳……
今年,第四年。
南决明只有他自己。
麦冬倒是很有眼色地在春节前询问:是否需要安排海外出差的项目。
毕竟,他也知道南决明在这些节日喜欢出差。
只是,今天,南决明却只是淡淡一笑,说:“不用了,我就待在这儿,挺好。”
南家习惯了南决明过节就出差,如同节令一般,无需多言,大家早已默契地将这个时间段留给了南决明的工作。
然而,就在这一年,南决明难得地没有离开本地出差,而这个消息却不被人所知。
没有人注意到这一次的不同,没有人追问他的行程,就像一块平静的湖面,没有涟漪,没有声响。
南决明倒是觉得这样挺好,反而乐得清净。
自从和姜归辛分手之后,南决明晚上总是不太睡得着。
他便买来一台跑步机,放在落地玻璃窗前面。
在深夜的时候,当他无法安然入睡,他就会走到跑步机上。
跑步机的履带卷动,发出节奏感的嘎吱声,每一步都伴随沉重的心跳,与跑步机的机械嗡鸣声融为一体。这声音渗透到他的意识深处,打破深夜的寂静,让心头一片荒芜冰面上生出裂痕。
跑着跑着,他就会对自己说:或许我已经放下了。
但其实谁都知道,人在跑步机上跑步,恰似一只仓鼠在小轮子里不停地奔跑,即便再努力再不休,依然是在旋转的圆圈之内,不过是一场徒劳的竞赛,永远停留在原地。
白天他会如常上班。
总裁办公室里那幅来自姜归辛画廊的镇店之宝已被拿下,换成了一幅书法作品。
南决明酷爱书法,从小练字,这是众人皆知的,因此大家也不觉得突兀。
南决明甚至在办公室辟了一个角落习字。
这个角落的布置非常简洁,一张宽大的书桌,摆着文房四宝,没有过多的装饰。
南决明心烦意乱时便会站起来,拉下百叶窗,然后走到这个角落开始写字。
笔走龙蛇,写着写着,他就觉自己已得了安宁。
他想:或许我已经放下了。
然而,再是坚硬的墨块,一旦浸入水中,都会在不知疲倦的细心研磨下,终究逐渐磨掉自己的坚硬外壳,一点一滴融化如水。
在这新春佳节,南决明一人独立在书桌之旁,毛笔舞动如龙如蛇,墨汁在笔尖流淌,在白如霜雪的宣纸上留下一行流畅而有力的字——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他想对自己说:我大约是真的放下了。
就在这时,麦冬推门而入,脸上似有惶惶之色。
南决明抬眸说:“什么事?”
麦冬小声说:“那个……就是……”
“说吧。”南决明放下毛笔,自己给自己磨墨。
麦冬微微一叹,说:“就是那个……我听说哈……不一定准确,就是一个小道消息。”
“嗯。”南决明手中墨块转动,渐渐研磨出泛着柔光的墨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