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曜正犹豫间,一双修长文气的手突然闯入视野。
余曜下意识后退一步。
额头上还没有擦掉的汗珠就在抬眼瞬间滚滚落下,将琥珀色眸子里映照出来人时陡然浮现的笑意映衬得星点璀璨。
“二哥?”
余曜认出来人,很是自然地不退反进,同时自发摊开手臂,好让祁望霄动作得更方便些。
“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给我们的冠军庆祝的。”
祁望霄尽可能地稳住身形站立在少年面前,他还没有完全复健,好在精细裁剪的西装裤笔挺修长,完美地遮住了尚且羸弱的双腿的微微颤抖。
青年二两下解开了复杂紧凑的绳结,又帮着余曜把安全装置全部拆下,这才重新扶住拐杖。
一双含笑的眉眼敏锐地望向少年背在身后的左手,敛起一瞬。
“很疼吗?”
他示意不远处拎着箱子的理疗师尽快过来。
余曜却不想才下赛场就上银针。
“等一等吧,”他制止了理疗师的靠近,就势坐在墙边的长椅上,长腿一伸,孩子气地揉了揉胳膊,“让我先一个人坐会儿。”
祁望霄目光一凝,身形也顿了顿,但片刻之后还是善解人意地转身离开。
“二哥?”
余曜诧异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笑着留人,“我说的一个人,不包括你。”
这句话没头没脑的。
祁望霄漆黑深邃的眸子里却飞快地泛起一抹波光。
他轻轻地走了回来,轻轻地将拐杖搭在墙上,又轻轻地在余曜身旁落座。
淡淡的香根草气息顷刻间就冲淡了候场室里的雨水潮气。
余曜深深浅浅地呼吸着,渐渐的,一颗心都慢慢安定了下来。
“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他侧耳倾听着外间持续沸腾的热闹声,笑了笑,说的却是,“这下我可以安心去考驾照了。”
余曜没有忘记自己和休伯克的约定,只有自己在月底之前拿下赛车驾照,对方才会愿意带自己去那条包括了冰雪、砂石、草原、森林等等复杂地形的东归赛道。
少年拧开矿泉水瓶盖,琥珀色的眸子浮现出几许神往。
祁望霄看在眼里,故意挑挑眉笑道,“这么赶?”
“也还好吧。”
余曜以臂作枕,难得放松地靠在了椅背上,眉眼弯弯地看着远处大屏幕上自己照旧排在第一行的优异成绩。
“我从来没想过要停下。”
或许其他人会觉得这种永无止境的奔波和挑战很累很辛苦,也完全没有必要这么赶,可以多停留下来休息休息。
但在余曜的眼里,每一段旅程都会成为自己人生记忆
里的绚丽色彩。
累当然会有。
可得偿所愿的刹那最是酣畅淋漓。
如果可以,他倒宁愿自己永远都在路上。
永远向着崭新的目标进发,始终保持着挑战者的姿态,斗志昂扬,心存向往。
当然了,如果路上能遇见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哪怕只有一小段同行的路程,也是好的。
余曜早就不排斥不断结识新朋友的过程。
也暗暗希望如果二哥能一直在自己的身边就更好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祁望霄。
刚刚好就对上了青年望着自己时始终静默温和的眼。
四目相对。
灰色香根草的香气越发温柔氤氲,穹顶暴雨的敲击声也变得节奏分明。
祁望霄率先弯了弯好看的眸子:“怎么了?”
余曜也翘了翘唇角,“没什么。”
他其实早就听明白了祁望霄提出的想做自己的领航员的深意,没有明确回应只是单纯地想用事实行动来说话而已。
属于他们的人生还很长。
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和无限的风景。
那么美好的种种畅想,还是等他们以后再去一一实现好了。
余曜又喝了口水,很慢很慢地咽下,静静地享受着比赛结束后的难得轻松时光,等到因为比赛而紧绷的心神终于缓和下来之后,才开始接受理疗师的治疗。
他压根就没有把不久前自己咬着牙,明知用受伤的左手承受全身的重量会引发剧痛而强行为之,好不容易抓住top后的一瞬间几乎疼到神经麻木这种事当回事。
在理疗师问起时,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自己可能有点用力过度,脑海里还在心不在焉地畅想着自己漫长辛苦的奥运赛程终于结束,该用什么来庆祝放松一下,最好能够刺激一下神经再彻底释放的那种。
余曜对左手的艰难遭遇一字未提。
但这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专业康复医生的眼。
得亏只是皮肉伤。
理疗师想到刚刚比赛的种种场景,后怕到冷汗浸湿后背,仔细检查好一番后才勉强松了口气。
“问题不大,我再配些膏药,辅助针灸,咱们好好休养一阵就好了。”
余曜客气问:“您说的休养是指什么程度呢?”
理疗师有点奇怪:“难道说小余你最近还有什么安排吗?”
据他所知余曜的比赛都比完了吧?
等等,应该是比完了吧?
余曜这才不好意思地笑笑,与他白皙柔软的脸庞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少年一如既往的语出惊人。
“今天晚上的话……我想,去飙车?”
“啊?”
“什么!”
姗姗来迟的赵威明和宋双成同时惊叫出声。
全程紧张到快昏过去,好不容易才放松下来一点的赵威明第一时间颤颤巍巍地摸向口袋。
不是他大题小做。
实在是——
没有驾照要飙车?
左手有伤要飙车?
啊啊啊啊,我的速效救心丸呢!
赵威明整个人都不好了。!